初冬暖阳，是很好的天气。
微凉里裹着阳光的温暖落在大地上，是明黄的金色。
褚宅里，褚妮倚在门边，看着家庭医生为冉落一点一点拆去眼睛上的纱布。
视线被医生动来动去的身子挡住，她歪了歪脑袋，张嘴咬了口苹果。
抱着猫走过来的杨女士擦过她的身侧，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不懂在这里瞎凑什么热闹？不知道去看看笙笙有什么需要？一天天就知道吃，感情老娘养了头猪是吧？”
叹了口气，褚妮嚼着苹果，翻了个白眼儿：“杨女士你能一天天就看我不爽成吗？搞搞清楚，我才是你亲生的！”
杨女士睨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回怼：“你要能聪明点，我也不至于这么嫌弃。”
得，这个苹果她是吃不下去了。
褚妮将啃到一半的苹果扔进垃圾桶，看着杨女士的背影吐了吐舌。
她哪里就不聪明了？
杨女士这明显就是针对。
尤其是自从将姒笙接回宅里来，就处处看她不爽。
是的，姒笙眼睛受伤的事还是没瞒过二老，尤其是杨女士，了解她跟什么似的，褚妮回来哪怕死防死守都没能躲过审查。
还是让杨女士找到了端倪，没两天就知道了姒笙因为拿鬼瞳眼睛受伤的事。
当时杨女士怎么说的来着，哦，你俩一天天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怎么鬼瞳拿到了反而就你一个人回来老宅了？
她还说，褚妮，老娘是你的妈，你眼睛一转脑子里有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当晚就亲自去公寓将姒笙接回了宅里。
从那以后，对她这个包庇犯那是一点也不客气。
“简直就是老狐狸，审人的话一套一套的，谁防得住？”
褚妮撇嘴。
她也想说的来着，可是答应了阿笙不说的呀，杨女士还要怪她知情不报。
她仰脸，无奈叹气：“做人，真难啊！”
“在那儿装什么人生哲学家呢？”
这话被杨女士听了个正着，扭头睨她。
摸了摸鼻尖，褚妮摇头：“没有，美女你听错了。”
也不知道是她态度憨厚诚实，还是因为她嘴里的美女两个字，杨女士表情面显缓和，甚至有了悦色。
回头在杨女士看不见的地方褚妮又翻了个白眼儿，表示无语。
果然，杨女士还是那个臭脾气，经不住夸美貌。
床头，冉落静静的在绷带拆落中听着旁边的声音。
那里面，没有姒笙。
几天前，褚家作为资助者，对外宣称为她的眼睛动手术将人接回了褚宅。
她不知道这个安排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一定和姒笙有关，因为在那之前，她就传信息给她让她提前做好了在盲校请长假的准备。
当时是褚妮去的。
可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感受到姒笙的气息。
她疑惑，不解，还有点不安。
在知道她们是真的在为她治眼睛后，又在时间的不断流逝里不断的萌生出希冀来。
如果那个人是姒笙，她愿意相信她。
“好了，”耳边传来医生和煦的声音：“小姐你可以睁开眼睛试试看。”
原本就腾着的心脏因为这句话开始不断的在胸腔内猛烈跳动起来，冉落抿了抿唇，迟迟闭着眼。
门处的褚妮叶朝里走，歪着脑袋来看。
见状，她就猜到这人还在做心理建设，便出声调侃：“都到这一步了怎么还害怕了？冉落你怎么还是那么胆小？”
一旁的杨女士看了她一眼：“你不说话就难受？”
一直处在黑暗里的人突然有天可以见光，难免不会产生退意。
人之常情。
在场也没人会催她。
褚妮的话冉落听见了，那颗猛烈跳动的心忽然就缓缓的低下去，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胸腔的战栗。
只是睁眼之前还是试探的开口：“那，我睁开眼睛了？”
杨女士失笑，声音温柔下来：“你准备好了就可以。”
这个女孩，让她想起了曾经的姒笙，加上又是姒笙亲自安排过来的人，杨女士自然是要温柔对待的。
褚妮也笑。
她在想，到时候必须跟阿笙回报一下冉落的这好笑的仪式感。
握拳捏了捏手下的被褥，冉落吐出气后，颤动着眼皮，一点一点睁开眼。
光。
刺目又晃眼的光。
让她下意识又将眼睛闭回去。
可那第一次清晰感受到自己看见的感觉让人上瘾，短暂的瑟缩后她又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
这次比之前好了一点，可那光线仍旧刺眼，光里有很多曾经没看过的东西。
模糊又一闪而过的清晰轮廓，有被褥，有人影，还有其他的很多东西……
“怎么样？”
耳边有人问她，恍惚间让她以为是从远处传来。
又后知后觉就在耳边。
“感觉……很刺眼，”她回答：“这些光，很晃……”
医生笑着与她说：“没关系，这只是刚开始会产生的条件反射，你还不适应，适应了正常光线就好了。”
“夫人，这位小姐的情况稳定了，接下来只需要花时间适应就好了，只是这对双瞳还不够稳定，我会开个方子给她调养一下，还有就是目前不要用眼太平凡，她需要适应期和稳定期。”
杨女士点头：“好的，辛苦你了。”
这些医生不说，她也知道，毕竟自己就是个息医。
医生很快就拎着医药箱走了。
褚妮坐到床边，凑近了看冉落的眼睛，然后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原来这对眼睛还可以这么好看？”
之前的冉落没有双瞳，一双眼睛即使生的标志却也框不住那吓人的全白。
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是丑的。
可是此刻，闪烁着朝她看来的眼睛里双瞳漆黑，像黑曜石，即使里头情绪还不够丰富，却也亮得透着晶莹的光。
加上冉落本就生的精致好看，此刻看上去，让人觉得她好像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女。
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啧，水灵死了。
褚妮这个颜值主义者眼睛发亮，手有些痒痒：“小冉落，以前都没注意看，原来你这么好看啊，我想捏你的脸成不？”
看着色心上头的女儿，杨女士腾出手掩唇咳了一声：“收敛一点你那色欲熏心的样子！”
简直是丢她的脸。
褚妮撇撇嘴，母上大人的威压下，不情不愿的按耐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算了，先忍忍，反正机会那么多。
床头的冉落还在与这让她很不适应的光线做着斗争，视线已经渐渐清晰起来，她歪了歪头，看向自己身前的人。
那张明艳精致的五官映入眼帘的时候，几乎是瞬间与记忆里的声音对上号。
“褚妮同学？”
闻言，褚妮摆了摆手：“哎呀，叫什么同学那么生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这种能看见一切的感觉伴随着眼前人神态的生动，让冉落弯了眼眸：“好，褚、妮！”
她的眼角有水光起来。
褚妮吓了一跳：“哎，好好地你哭什么？不会吧这么感动的？”
这下，原本只有浅弧的冉落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摇头：“不是，是眼睛还不是很能适应看得见出的生理性盐水。”
褚妮吐了口气：“我就说嘛！”
怎么好好的还哭了，她可见不得美人落泪。
虽然能看得见了的确是一件天大的事，但也不至于落泪才是，她又摆手催人：“你这两天还是少用点眼睛吧，等彻底适应了再说，快闭上！”
可不能让她们阿笙的伤白受一场，冉落的这对眼睛说什么她也得给守好了。
“行了，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就不在这儿站着了。”
杨女士抱着猫离开，本来就是来看看结果的。
她厨房里煎着的还有药呢。
“那啥，你再休息休息吧，我去给你找点好吃的。”
说着，褚妮也准备走，至于吃的是给谁拿呢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然而才起身，就被冉落拉住了手腕。
她回头。
冉落看着她，眼睛里有浅浅的泛红，那是强光刺激导致的。
“姒笙呢？”
吐了口气，褚妮就知道躲不过去。
索性直接告诉她：“顶层花房里，路很好找的，直接往上就可以。”
反正眼睛的事情，冉落迟早也会知道，没必要瞒。
话音才落下，床上的人就已经掀开被褥下了地，一个眨眼的时间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处。
摊了摊手，褚妮无奈。
怎么她们阿笙的魅力就这么大呢？
一个二个的，开口就找她。
冉落身上穿着白色的棉布长裙，她很幸运，这段时间在这里她被养胖了很多，原本消瘦的脸也长了肉，让五官更肉感也更精致好看了许多。
睁开眼的她，迫不及待的要找姒笙。
她想见她。
迫切的想见那个沼泽里给了她一只手的人。
于是，女孩的脚下，一点一点加快，最终跑起来，扬起的发尾疾速的打在拐角的墙上。
直到站在顶层玻璃花房的门口，她才猛地停下脚来。
轻喘着气，看着玻璃房里站着的背影，一眨不眨。
她蠕动着唇，试了好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姒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