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局游戏打完,结算界面刚跳出来,我眼角余光扫到手环,时间已经18:35。老狂正戳着屏幕问要不要再来一局,主堂后院的门忽然轻轻“咔哒”一声开了——上回这么动静,还是凤夫人走那会儿。
自打跟老狂、爸、老白、王明娜组队开黑,我就没怎么挪窝,一直守在餐厅的椅子上。中途就歇了会儿,去茶艺区灌了杯凉白开,跑了三趟卫生间,其余时间全盯着手机屏幕。这会儿对局结束,房间里静下来,瓷砖上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跟着就是妈的声音,“你们几个可玩够了?我刚点开《乱世枪神》,老老小小全在线是吧?晚饭还吃吗?要吃我做,不吃就自便。”
我回头应道,“妈,我刚起床才吃了一顿,就不劳烦你了。”
老狂跟着接话,“妈,我娘不是说你让她把家里菜清空了吗?现在除了干面条啥也没有,就算你想做,也没食材啊。”
“那有啥难的?”妈扬了扬下巴,“我安排你们出去买就行。关键是你们想不想吃,只要想吃,有菜我就能变出美食。”
老狂琢磨了下,“既然这样,我好像也不饿。要不咱一家子去古城逛逛,边逛边吃,权当散步了。”
“行,倒省得我折腾。”妈拍了下手,“你们三个玩游戏的都退了,收拾收拾,去客厅集合等我。”
我和老狂立马应下。老狂先一步往客厅走,我得去换身衣服——昨天在新房主卧睡的,换下的衣物就搁那儿了,看着也不脏,穿昨天的正好。跟妈擦肩而过时打了个招呼,我径直往后院门去,推开新房房门走到主卧,床头柜上果然叠着那件雾霾蓝连衣裙和白色丝袜。脱了身上的居家服换上,把手机塞进手环的储物空间,踩着拖鞋回到主堂,在玄关鞋柜前停下。拉开柜门,里面堆着好几双黑色、白色的渔夫鞋,还有一双红色的。我挑了双崭新的白色换上,让昨天穿的那双黑色歇一歇——昨儿洗完脚随手脱了,不知扔哪儿,想来是被谁贴心收进柜子里,该是这堆黑色里的某一双。
换好鞋走进客厅,老狂、爸和小喧儿都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妈双手插兜,站在客厅外的茶几旁边,正对着他们爷仨。我抬眼瞅了眼手环,18:47,今日步数才325步。换平时这会儿,早破一万步了。也难怪,一觉睡醒都两点多,压根没出过门,唯一的运动量就是拿着手机往返新房和主堂、茶艺区和卫生间。
我走到沙发边,挨着小喧儿坐下,等着妈往下说。
见我们四人都坐好,妈清了清嗓子。“既然你们在座的都觉得不饿,那我们就去古城那边逛逛,一路上看到好吃的街边小摊或者心仪的餐厅,咱就进。同意的举手。”
不出意外,我们四人齐刷刷举起手来。
“好。”妈点头,“除此之外,我得点明两件事。一,老狂,你娘刚回房收拾行李了,她说待会儿我们出去不用管她,要好好休息,明天得赶回天国。大家也清楚,她只是到访人界,暂时借住,总归要回自己的住处,没有赖在别人家的道理。再者,我和老电是夫妻,曾经是初恋,而你娘和老电是原配,这层关系让我多少有点尴尬。如今她执意要走,我们明天欢送便是。希望大家理解,尤其是小喧儿,外婆明天要回去,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就咱们一家五口了。”
我们都点头表示理解。小喧儿眼睛一亮,“哦哦,也就是说外婆和奶奶尴尬得不行,外婆要回天国的皇宫里生活啦!哇,我们家好神奇,伦理道德全乱套嘿嘿。”
他话音刚落,我“啪”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小子知道伦理道德乱套是什么意思吗?别看见视频里、书本里提,就往咱们家对号入座。”
“哎呀,确实不太清楚嘛,奶奶继续说。”
“二,咱们大人去和悦古城,以前基本都是走着去的。小喧儿你也走过一两回吧?走得动吗?要是走不动,尽管说,我们轮流抱你、背你都行。”
“啊嘞,第二条居然跟我有关,好感动哦!”小喧儿拍着小手,“那你们抱我去呗,先让老妈抱,再让老爸抱,然后爷爷抱,最后奶奶抱,到城门口再把我放下。”
妈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就往门口走,动作干净利落,裙摆跟着甩过身侧,扎起的高马尾也从脊背处一扫而过,透着股英姿飒爽。我一把拉起小喧儿的手跟上,老狂和爸也紧随其后。
“你奶奶同意抱你,我可没答应。”我捏了捏他的手心,“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步也不想走。快二十斤的小家伙,真以为我抱你轻松?”
“哎呀,那是因为老妈身强力壮、力大如牛呀!何况我才两袋米重,你以前不也经常一把把我抱起嘛。”
“今时不同往日,老娘今天难得空闲,力气活儿交给别人。”
见我不肯松口,小喧儿把目光转向老狂。这时我们已经出了院门,爸走在最后,顺手带上了主堂的门。穿过前庭时,老狂从他身边绕到我的左手边,一把拉住我的左腕,与我并肩而行。“要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何不自己走到古城门口?区区四公里路,何足为惧。”
小喧儿撇撇嘴,又转头看向爸。爸跟在我们身后悠哉悠哉走着,双手插在裤兜里,活脱脱一副大爷模样,两眼发飘,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随口答了句:“不要。你自己长着两条腿,坐11路去就行。”
往前走了一段,走在最前面的妈突然折回来,走到爸身边与他肩并肩。于是我们分成了两排队列,前排从左到右是老狂、我和小喧儿,后排是爸和妈,一路朝着古城的方向走去。
沿着街边走了没多久,老狂的手还轻轻扣着我的手腕——就在手环下方、靠近掌心的位置,我们俩的手臂同步往前自然摆臂,步伐都透着股默契。我忽然想起起床时他给我看的三条消息,其中那条关于我没戴婚戒的热搜,网上虽吵得热闹,倒没变成黑料。可换作以前,不管是黑料还是红料,我向来都是主动回应,这次却没做任何解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抬眼一看,前面就是上申北路和上申东路的红绿灯路口。我清了清嗓子,朝老狂递了个眼神:“你把手先松开下,我突然想起今天没带婚戒上了热搜。长期下去要是变成黑料,还得劳烦桃姐处理,不如现在主动出击。”
“所以你要拍照?”老狂立马会意,“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上回取下让我保管,现在还揣我兜里呢。衣服换了套一模一样的,戒指没忘。”
我五指张开、伸直手臂:“我把手伸着,你从手环储物空间里拿我手机,正面背面各拍一张,等下配文发了就行。”
老狂顺手从手环里取出手机,对着我的手稳稳拍了两张。我凑过去看,屏幕里的手皮肤白皙,平时没少保养,看着还算细腻。只是我体脂率低、本身又瘦,再加上常锻炼,手上的青筋隐约可见,反倒透着种利落的美感。正面照里,无名指上能看到一道浅浅的半弧形痕迹,是戴了两年多婚戒留下的印记,不仔细看还真不明显。我又翻过手掌,老狂凑近了再拍一张,掌心无名指下方那层淡淡的黄色老茧,在镜头下看得清清楚楚。
刚拍完,红绿灯就跳成了绿色。我们俩边过马路边留意着路况,老狂直接点开我的微博界面,把两张照片添到发布页。我索性把配文的活儿也丢给他:“你看着写吧,说清楚就行。”
老狂指尖飞快敲着屏幕,没一会儿就把手机递过来给我看。文案写着:“啧~玉玉玉~手手手~没有婚戒也好看哦。哇!又是保养手手的一天。各位已婚的姐妹请注意,婚戒不是束缚,更不是所谓象征,而是个人舒适度的爱好。目前手手的具体状况,如图1、图2所示。两年多来已经起老茧了,适度保养才是关键。”
我看着这文案,忍不住笑了——意思是说明白了,就是这表述方式怪里怪气的。熟悉我们的粉丝多半能猜出,这压根不是我的风格,满是老狂的影子。我平时发东西向来抽象利落,懒起来就随便敲几个字,哪会这么絮絮叨叨还带撒娇的语气。
刚过完马路,老狂已经把内容编辑好。我愣了下回神,他把手机递还给我,最终由我按下了发布键。确认发送成功后,我退出微博界面,顺手把手机塞进老狂白色礼服大衣的兜里——我身上的雾霾蓝连衣裙没口袋,我出门也向来不爱带随身包,放他那儿最稳妥。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小喧儿突然开口:“妈,还有多远到古城啊?我饿了。”
我瞬间回过神,低头正好对上他扬起的小脸——这才想起,右手还牵着个小家伙。刚才忙着跟老狂处理热搜的事,竟把他忘了。他步伐跟得稳,我没花多少力气拉他,加上注意力全在手机和文案上,竟没察觉身边还跟着个小尾巴。
“哦,你饿了呀?”我揉了揉他的头,“现在才走了不到一公里。中午没好好吃饭?”
“哎呀,人家中午吃不下那么多嘛。”小喧儿撅着嘴,“老爸应该跟你说了吧,中午的饭是外婆做的,就几个小菜加一碗炒面,我的分量刚好,就他们几个死撑硬吃。”
“怪不得饿了。”我转头冲老狂说,“接下来的路不用他走了,老狂抱人。”
“好嘞,听老婆大人安排。”老狂应声,我俩同时松开手,他一把将小喧儿扛到肩上,稳稳托住。我们俩重新肩并肩往前走,没了他的牵引,我的手甩得更自在——倒不是他拉着有束缚,只是掌心的暖意裹着手腕,连连衣裙的袖口都快被汗浸湿了。今天天阴,大气保温好,夜间温度没降下来,这会儿没了牵绊,反倒觉得清爽不少。不用迁就小喧儿的步子,我们俩步伐加快,爸和妈在后面紧跟着,始终隔着一米多远,慢我们两步,节奏踩得刚好。
没一会儿就到了古城附近的猪街历史文化街区门口,顺着路往北走,过了马路就是古城门口的防护林。林内侧是涓涓流淌的护城河,外侧是A1古城环线的轻轨轨道——磁悬浮轨道半埋在地面,架起的半穹顶站台就靠在城门口,城门是双向四车道,站台刚好分在两侧,自动感应的站台门开开合合,不时有人进出。轻轨列车从穹顶下穿过,生态绿植和科技交通凑在一处,竟半点不违和。
“哇,这条地铁我没坐过!”小喧儿趴在老狂肩上,指着站台喊,“我们体验一回吧!”
“好啊。”我应道,“这线路能绕古城一圈,你想在哪门下咱就在哪下。之前带你过来,都是直接进城门,没坐过这个吧?”
“是啊是啊!爷爷奶奶,走,坐地铁去!”小喧儿扭头冲后面喊,“我要先坐一圈,再去最宽的那条街!”
爸和妈赶上来,我们一起站到一体化站台上——这里不用往下走,进站口和站台连在一块,省了不少事。妈走到老狂身后,身姿笔挺,刚好对上小喧儿回头的目光:“没问题,有时候坐公交地铁也是种乐趣。你妈小时候在金牛市,我就总带她往返坐公交玩。”
“哦,回忆感拉满呀!”小喧儿笑,“老妈坐公交,我坐地铁!”
“得纠正下。”爸插了句,“这是轻轨,不是地铁。机车组比地铁小一号,载重量和速度都差点意思。”
“没错。”我补充道,“这边客流量没那么大,周边环境又复杂,地铁挖得深没法建,这种小轻便的轻轨刚好适配。”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进站台,闸机直接刷乘车码就能过,上面的安检仪自动扫了一遍,我们径直走到候车区。老狂抱着小喧儿,安检员没看清他身高——其实小喧儿早过了1米2的免票线,这回倒省了两块钱。A1轻轨线票价两块,比其他地铁便宜一半,我也有些日子没坐过了。刷码时,老狂先拿出自己的手机刷了进去,又从大衣兜里掏出我的手机帮我刷好,我跟着进站;爸和妈则从另外两个闸口进去,我们一起站在站台边等候。抬头看全息显示屏,下趟列车还要等3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