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晋阳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目光锐利如鹰。
山雨，欲来。与以往的被动迎接不同。这一次，他决定主动迎向风暴。
回到公寓后，李东沐坐在客厅沙发前，桌子上的烟灰缸内已经插了数根烟头。
省高院院长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李东沐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省政协专委会副主任？这个层级，已经触碰到了河东省权力结构的敏感神经。若是林源县林场与省林业厅有关联，其背后可能牵扯着更高层级、更错综复杂的保护伞和利益链。
前往林源县的行程，变得愈发紧迫和意义重大。
他没有带庞大的随行队伍，只让秘书和省委办公厅一位熟悉农林水利工作的副主任陪同，乘坐一辆普通的越野车，悄然驶入连绵起伏的北部山区。
他没有通知林源县委县政府，打算直接沉到最基层，掌握第一手情况。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窗外的景色从繁华都市逐渐变为贫瘠的山峦和散落的村庄，李东沐的心情也如同这山路，起伏不定。
他反复思忖着高院院长的汇报，那个名字——王副主任，在他脑海中盘旋。
这位王副主任，他有些印象，是从某经济欠发达地市的市委书记任上退下来的，在省内经营多年，门生故旧不少，虽说已退居二线，但影响力犹存。
到达林源县境内，李东沐没有进城，而是让司机直接开往特派员小陈所在的、矛盾最突出的青石乡。
在乡政府一间相对简陋的会议室里，他见到了皮肤晒得黝黑、眼神却依旧明亮的小陈，以及几位被推选出来、脸上带着忐忑和期盼的村民代表。
“老乡们，这是我们的省委副书记李东沐……”小陈介绍道。
“李书记，您……您真的来了！”一位名叫根生的老农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们……我们听陈处长说省里要来大官，没想到是您亲自来了。”
李东沐与大家亲切的握了握手，随后简单的寒暄后便直奔主题。
“老人家，把你们遇到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一下。”李东沐和蔼道。
看到李东沐如此的亲切，根生和其他几位村民便你一言我一语，愤怒地诉说起来。
他们祖辈辈都在那些坡地上耕种，虽然贫瘠，但也能糊口。几年前县里搞林权改革，发过林权证，但也有些地界模糊不清。如今林场突然拿着几十年前的老图纸，强硬地说地都是他们的，要无条件收回。
“他们根本不讲道理，开着推土机就要来平我们的玉米苗，还说我们是非法侵占国有林地，我们拿出林权证，他们看都不看，说是假的！””一个中年汉子愤怒道。
“那个林场的马副场长，凶得很！”另一个村民补充道，。
“没错，他还放出狠话说，谁敢不听招呼，就让谁在林源县待不下去，他们林场保卫科的人，跟土匪似的！”
小陈在一旁补充道：“李书记，我们调查过，村民手里的林权证是合法有效的。林场所谓的依据，是计划经济时代划定的经营范围图纸，很多地界早已变更，且从未进行过精确勘界。他们这是故意利用历史遗留问题和信息不对称，制造混乱，强行夺地。”
“那家南方的生态旅游公司呢？查清楚了吗？”李东沐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小陈刻意压低了声音。
“查到了一部分。公司注册地在南方某个市，明面上的法人代表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年轻人，但实际控制人还没有查清楚。”
“我们怀疑这只是个前台白手套。这家公司和林场接触非常秘密，但我们了解到，他们承诺投入巨资开发高端森林度假区，林场可以以土地入股，占很大干股。这根本就是打着生态旗号搞商业地产开发，而且是想空手套白狼，几乎零成本获取大片优质土地资源。”
听过大家的讲述后，情况基本上已经很清楚了。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利用体制漏洞和强势地位进行的土地掠夺。
“县里呢？除了为难，就没有任何作为？”李东沐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小陈苦笑一下：“县委书记和县长找过林场几次，也向省林业局打过报告。但林场态度极其强硬，马副场长甚至公开说……”
“说什么？”
“说……‘林源县的天，还轮不到他们说了算，上面有人！’”
“上面有人……”李东沐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锐利如刀。这几乎是不加掩饰的挑衅和暗示。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乡党委书记一脸紧张地进来汇报：“李书记，林源县委赵书记、王县长，还有……还有林场的马副场长，听说您来了，都赶过来了，就在外面。”
来得真快！看来对方在当地的耳目非常灵通。
李东沐面色平静：“让他们进来吧。”
片刻后，林源县委书记赵志刚、县长王海，还有一个穿着夹克、身材微胖、眼神带着几分倨傲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想必就是那位马副场长。
“李书记，都怪我们工作疏忽，您来林源调研都没有接到消息，还请您多见谅。”赵志刚连忙上前，语气带着恭敬和一丝不安。
“我就是随便看看，不想兴师动众。”
李东沐淡淡地说，目光越过他们，直接落在马副场长身上，“这位就是林场的马场长？”
马副场长上前一步道：“李书记好，我是林场副场长马国强。”
李东沐没有理会他表情中的那丝不逊，直接问道：“马场长，我听说林场和青石乡的村民在土地问题上有些争议？”
马国强眉毛一扬，语气强硬起来：“李书记，这不是争议，是村民非法侵占我们国有林地多年我们现在是依法收回。这些地，自古以来就是我们林场的经营范围，有历史图纸为证！他们那些后发的林权证，界定不清，不能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