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哥几个合起来天下无敌
只是没有渺渺相助,付清乐不敢妄动,他叫住二人,打算先摸个底。
“你要在这算一卦?”宋安之及时止步,看付清乐已经蹲在地上捡了石块,这架势不像开玩笑,却也不太正经,他嘴角微抽,“有必要吗?”
“当然有,我不做没把握的事。”付清乐抛了抛手中石块,算卦倒是愈发随便了,往地上一蹲即可。碍于宗门规矩不便算自己,他也没这个命,但他可以看南初七的。
说起来,他还从没算过南初七的命格,南初七也很好奇,张口就是:“算算婚姻看看实力。”
付清乐笑着用石块写下天干地支,说:“不用了,我知道很顺利。”
南初七明爽,嘴角压都压不住,“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明显吗?”
付清乐很早就知道了,在空学镇的时候,“因为我算过姜云清的。”
南初七道:“什么鸟话?”
是他满意的结果吗?好像也是啊,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付清乐闲着没事算姜云清的婚姻做什么?
至于看看实力,付清乐一笔一笔写完南初七的日柱和时柱,方才不紧不慢道:“我算过。离,丽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他本就是个光明正道之人,十年来于学业事业上无人可及,但只有保持中庸之道才能顺遂。另外离卦对照心口与双目,这方面要多注意些,有段时间应该看不见。我说得对不对。”
南初七僵住了。姜云清确实在鬼街短暂失明过,可以说是付清乐算出来的都和事实相差无几,他第一次直面付清乐的卦术,没能找到合适的形容,于是缓缓蹲下,颤抖着喊:“大师?”
说罢,他还往付清乐手上拍了枚冥币,谁让阴间只有这个,待上去了他再补真钱。
拿钱压卦什么都好说,他俩的最好记了,都是壬寅年壬寅月。付清乐心血来潮,不久前在猎场学了点梅花易数,目前还只会用时间起卦,说南初七顺天应人,大抵是不会出错。
更多的,付清乐也看不出来了。虽然他和程千帆同修金门五术之卜,但他不像程师叔那样精通奇门遁甲和太乙神数,粗略起局,根据九宫位置确定了时局是为“景门”,乃中平之门,没什么大的变数。
怎奈局势急转直下,付清乐掐指一算,死去的知识突然袭击他,赶紧提石记录:“太乙在巽宫……呃,好像是勾陈。”
宋安之对着他乱七八糟的线条揉了揉眉心,“什么叫‘好像’?”
“哈哈学得太多,记杂了我。”付清乐绞尽脑汁,推出南初七日局为勾陈,时局为腾蛇,一阳一阴、一实一虚。如果有渺渺在定能解答此卦,他只能说腾蛇虚伪不实,或许当前都是假象,却不保证究竟指向何处;而正向勾陈落在这里则是易受小人阻碍,他自然知晓来阴间不可能一帆风顺,又猛地想起唐沂给他看过的凶卦,发现这些东西贯穿始终,他都没法解释了。
付清乐表情复杂,直直盯着南初七不语。
除非那个“人”就是天道,付清乐才疏学浅,毕竟凡辈,还远达不到这种境界,不然,他有个极其大胆的猜测——
“你觉得我们真的从河仙城秘境出来了吗?”
阴间本就寒风刺骨,此刻更是让他们无比惊悚,难以承载这样的消息。付清乐的话根本不能细想,甚至类似的内容唐沂早在北姑提过。南初七木然了,是眼前事物都变得模糊,脑袋也含混。他后退几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想说我这个人很假,还是所有的都是假象?”
前有扶桑幻境,他们一样察觉不了,而宋安之作为唯一一个离开初云号的人,他却也被困在这个圈中,在外度过了“真实”的三天,他们敢保证扶桑已经恐怖到这种地步了吗?
钱芙不可能死而复生,可南初七被魇祷,到最后才发现她为扶桑所化。既知是幻觉,一个虚化之人必有真物假形,那么钱永善,乃至宋安之回家后遇见的一切,又有谁能够解释清楚。
付清乐把石块捏得很紧,沉声道:“从渝州开始,先假形,后魇祷,几乎全是虚妄之术。除非那位钱宗主也是萧之悌做的傀儡,他就是想要你们替他收复信物,可他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你身边到底有谁在啊?我真的一点都摸不准。”付清乐愈发暴躁,他以为姜云清远离猎场才是上策,万万没想到南初七的卦象越算越虚,几乎所有问题就出在这几把孩子身上,他怎么没早点察觉呢。
南初七会错了意,“我是扫把星?”
“不是!没这么简单。”付清乐抹干地上痕迹,但无论他用什么方式,得到的结果都一样。往好处看,至少不是死门,还能挣扎一下。他索性不算了,说:“我想不通,前四件信物都已镇压凶神,他为什么不等无弦弓收回全部神力再开启阵法,这相当于还留了条路。”
宋安之灵机一动:“难道他就是最后一只凶神?”
南初七点头,“有道理。”
付清乐:“…………”
这俩几把蠢货。
付清乐尽量心平气和:“泽芝仙选你肯定有原因,是命中注定。萧之悌既然不让你镇压最后一位凶神,那你就得想办法早点解决。”
“可是我都不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南初七没有告诉付清乐他和大家闹掰了,究竟是不是唐安隐他都不敢确定,他也不知道船上的其他人去了哪里。
“你不知道,信物知道啊。无弦弓定在某一时刻指引过你,不然怎么别人都行就你不行,你好生想想。”
南初七只记得水芸显灵过两次,一次在笑城遇上梦魇,一次在龙眼寻人,而他在其中到底忽视了什么,付清乐说问题就出在他身上,他才是不定数。就算他有预感,也是捕风捉影,因为真相很荒谬,他实在不敢承受。
“你说腾蛇虚伪不实,万一直到现在还是魇祷呢?”就像船上的钱芙,或许南初七看到的都是假象,是让他们溃散的阴谋。他没办法求证,宁愿相信自己被蒙蔽,他也只能这么做,对于这一路走来的身边人,他任何怀疑都不能有。
不过眼神交汇,付清乐便懂了,那些卦象亦有了解释,果然就出在他们中间。
“你知道是谁了对不对?”
南初七选择默不作声,一旦生疑就再也回不去,可连乔平君都能骗他,他又怎么敢保证别人都是真的。
有关五件信物,宋安之参与的不多,他在这里提供不了情绪价值,但他也曾为了报仇去过陈仓,谁能想到就这一桩事会把大家都牵涉其中,傅应承入狱或许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是在那种情况下,必须要有一个人堵住悠悠众口。
宋安之这一提,看得出付清乐对此极有怨言,他说了很多:“薛大师姐赶得太及时了,狼山围场百家一个不少,真是递状控告的好时机啊。没有你的授意她怎么敢拖谢宗主下水,谢长期首当其冲,太玄阁开始彻查,不止有我和傅远洲的关系,当初三家弟子挟持笑城城主的事也能激起千层浪,这一查差点把我妹都翻出来了。以前你借宋知旋名号做了什么先不提,他自己的赌瘾本身就是个污点,旁人怎可放过他和荻花祠。三清观间接害死林前辈的旧事被拿来反复提起,而你,你血洗凤栖坞更是没得跑。经此一查全是惊喜,没做过的能强塞一个罪名,做过的那就借题发挥,所有人都说原来八大宗门背地里竟烂成了这样。”
宋安之接话:“所以啊,傅老一出来,箭全打他身上了,是青云社想要弃车保帅,我这不就先来阴间避避风头了么……”
然而这些细节明若清和唐沂都没有告诉南初七,明若清一人揽下全部责任,他竟真的信了,还在北姑“大度”地原谅她。可是凭什么呢,矛盾全因他而起,却怪她不能控制局面,也怪他们惺惺作态。拿明芃的死当借口,不过是他想找个人替自己担责,就像青云社对待傅应承一般。
南初七不能承认,他承认他就该死。
难道他要说猎场一事能闹得这么大,起因是他嫉妒谢长期吗?
他把那些稿件藏了四个多月,很可笑,也抬举了谢长期。对方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而他还要脸面,索性一错到底,真就应了那句话:咬人的狗真他妈不叫啊。
付清乐起身,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好像大家都没错,难听些便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可惜付清乐也被卷入其中,他亦有私心。太玄阁抄家般的查检真把渺渺公之于众他就彻底完了,他终究还是选择了默认,只在最后象征性地闹上一回,显得他挺重情重义。
付清乐跟南初七太熟了,他那点阴暗想法在他面前藏不住的,但给南初七留了面子,说:“我知道你在当时可能只想帮大师姐,可你忘了她姓薛。比起真相,她其实更在意能为太玄阁正名吧。两年前的悬案早就没有什么物证了,至于人证,回来的姑娘都接连病逝,要么吊着一口气在最后喊出傅宗主的名字,像是专程等着这天似的。一边是死无对证,一边是乔阁主还活着,加上青云社急需转移视线,只能舍了傅宗主。你也没想到她会骗你啊,现在乔淑和就是唯一的人证。”
南初七哑然了一会儿,“她是怎么说的?傅宗主和东瀛人做交易?”
“差不多。当年的那艘船就已石沉大海,如今陈仓角斗场以及傅应松又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总之都泼不到萧之悌身上去,何况他因为你也算受害者呢。”
付清乐拍拍他的肩,“你知道的,大家会给予受害者更多的包容,尤其是他还被你灭门了。”
“我没有——”南初七下意识反驳,又觉得辩解毫无用处。是他识人不清,也是他心高气傲,从不把这些隐患当回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提这些了。”宋安之手一伸,正好把两人揽进怀里,像是做着最后的道别,“鬼城是什么好地方吗?抓紧时间,别忘了你们的路啊。”
付清乐顺势抱住,也说:“你的天盘和地盘重合,这代表‘伏吟’,即困境反复拖延,但是放心,我们都会助你。”
如果按照玄学的说法,南初七命中有神将青龙,易得贵人相助,付清乐不确定他是不是,他只知道重要的人并非天赐,而是靠自己求来的。
是南初七选了他们做挚友,他同样选了南初七和宋安之,近七年的交情,孰对孰错,真是件说不清的事。
宋安之道:“就算他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又如何?棋差一招,该到我们妙手回春了。”
三个人站在大街上怪傻的,情到深处难免有些激动,便顾不得细节。南初七细细品了品“妙手回春”四字,说出这些话的可是付清乐和宋安之,他也恍然大悟般:“诶,四方石有我们的名字!”
“你才想起来啊?”
“哥几个合起来天下无敌好不好,直接起飞~”
固然他们都有准备,真正见到那位传说中的百事通,发现还是想得太简单了。高人要隐居,弯弯绕绕花了些工夫,临近居所,周围俨然不似鬼城阴恻恻的气氛,活气却更是没有。四壁以青砖砌成,两边山水画皆向前铺展,画中山峦起伏连绵、意境深远,引人侧目去看,惊觉这条走廊也长得离谱。
先不提房子奇诡的地形,长廊铺满各色宣纸,踩了可惜,不踩无从落脚。待它们无风自动,在空中扭曲变形,带着股滞重感,白花花像是纸钱一般,更不敢过路了。
高人怎么了,还不是住在阴间的。
南初七探手抓住一张,初看不知端倪,谁料通篇写满“来了”二字,落笔之重几乎戳破纸张,规整中尽是狂乱,比直接写个“死”还要晦气。
他们要走,往后便全是“走进去”,一张接一张扑面而来,急促又惊悚;山水画也变成“快跑”的字眼,忽明忽暗不可名状。原本压抑无声的环境,却从这些字上听到了尖叫,有无数双手搅乱笔墨,侵蚀了他们的双眼,再逼着他们狂奔。
疯了,走廊疯了。
砰的一声,三人登时撞开尽头的门,不知跌进哪个房间,隔绝了那些诡字,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宋安之抱紧胳膊,回想方才脸色都白了一圈,惊恐道:“我靠,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百事通的下马威吗?”付清乐盯着天花板像抽了魂,也觉得不可思议,“我……被文字硬控?”
三人四仰八叉地躺着,走廊带来的眩晕感久久未散,竟有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粉尘打了个旋,缓缓飘下几张宣纸,以为又是障眼术,却自发笔墨古香,俨然变得正常许多。
这书房明窗净几,布置得十分淡雅。窗边设石榻竹几,上置香炉与兰花,清香四溢,纤尘不染,右侧靠墙以文房雅玩点缀,字画不挂壁上,只随意悬挂各处,到底不失阴间特色,垂落下来像招魂幡,遮了视线。正中还有一紫檀木书案横陈,隐约见到人影伏在上方书写,极有可能就是那百事通。
雅室如此寂静,反而更诡异,窗外挺拔的紫竹林让人发怵,南初七和宋安之可太熟悉了。
适逢一阵风吹开层层叠叠的画卷,往后露出了此人的真面目。
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他们要找的百事通是燕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