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程昱亭叫住的一瞬，陆茗心里一颤，她隐隐觉得这也是自己所期待的，不论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快速调整了下呼吸，陆茗扭过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程董。”
程昱亭看着她，想了下，然后才开口：“你先坐下，不急走。”
陆茗坐下后，程昱亭并没有马上理她，而是又对着电脑看了一会儿。其实除了他只有鬼才知道，电脑显示屏上此时不过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时政新闻。
终于，程昱亭把视线转向陆茗，这让陆茗也忽然紧张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又把目光移向了桌面。
看着陆茗无处安放的眼神和有些局促、紧张撑在膝盖上的双臂，程昱亭终于开口问道：“这些日子怎么样，还好吗？”
程昱亭的这句话彻底让陆茗破防了，她没想到他是第一个这样问自己的人，而且这句话竟然是他问的。
陆茗吸了下鼻子，她本来想说还可以。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说不出来，不敢看他，或者说是怕被他看到自己的窘迫还有软弱，低着头轻声说了句：“不怎么好！”
程昱亭没有马上回话，这让陆茗有些无措的抬起头来，终于看到他的眼睛了。虽然隔着一层镜片，陆茗却没有看出他半分的嘲讽、旁观。
甚至透过镜片，她看到的是程昱亭眼中的惋惜和...同情？
同情？她不需要，即使她也觉得自己很委屈，很无助，但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程昱亭的。
想到这里，陆茗快速的调整了下情绪，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就要夺眶而出眼泪，然后故作轻松的朝程昱亭笑了下，“其实也还好，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程昱亭当然看的出她的故作坚强，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冲着她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程董，我是不是很傻？”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忽然之间，两人的异口同声，一时间又缓解了有些尴尬的气氛。
第一次，程昱亭对着陆茗笑了。那笑容是陆茗第一次看到的，她才发现原来程昱亭笑起来竟然那么好看，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想被他宠溺或者说正在被宠溺的感觉。
程昱亭说道：“怎么会傻呢？很勇敢，比我想象中你的勇敢！”
陆茗没想到程昱亭竟然会夸赞她，这让她一下子又有些想哭，眼泪忍不住的又再眼眶里打起转来。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这是陆茗在事情发生后第一次问别人，而且那个别人还是身份、地位、关系都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程昱亭。
“那您相信我吗？”
程昱亭其实知道她想问什么，却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看着她反问道：“相信你什么？”
陆茗注视着程昱亭的目光，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的鄙夷和猜忌，只是坚定的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陆茗抹了一把已经流到脸颊上的眼泪，深吸一口气，随后又吐了出来。
“相信我没有勾引他，也并没有被他...”
终究还是一个女孩子，陆茗说不出那么露骨的话。
程昱亭看着她又有些因无力和羞愧低下的头，没有半分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当然相信你，傻丫头！”
听到程昱亭这么说，陆茗似乎并不意外。不知为何，从程昱亭主动开口问她还好吗的时候，陆茗已经认定程昱亭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这让她的心里生出这段时日唯一的慰藉。
“可是似乎除了您，所有人都不相信呢！”
陆茗笑得有些悲凉，看着这样的笑容，程昱亭心里跟着抽搐了一下。
“别人怎么想都不要紧，你只管做你自己就好了，你堵不住所有人的嘴，你也不是为别人而活！”
听着程昱亭的话，陆茗点点头，“我知道的，程董。”
可能两人的关系决定了其实他们并没有多少话可说，一时间，程昱亭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蠢，怎么三十多岁的人了，连个话都说不了了呢？而且面对的是一个这么简单、善良的女孩子。
想了半天，就在陆茗以为这次谈话就这么结束时，程昱亭终于再次开口：“前两天，我遇见浩诚集团的岳董，他说已经答应你年底前把你调回浩诚总部了？”
陆茗点头，“嗯，当时事情发生后，我爸妈去起扬找黄浩强，正好被岳董遇到了。所以这件事，是他出面调解的，最后答应我把我调回浩诚，让黄浩强给我道了歉。”
听完陆茗的话，程昱亭问道：“那这样的结果，你和家人满意吗？”
陆茗看着他无奈的笑了笑，“不满意有用吗？谁让我没有更多的证据，即使不满意也只能接受啊！”
一时间，程昱亭也陷入了沉思，他很清楚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孩子遭遇这种事，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更何况她的性格又这么柔弱、善良，想必父母也是耿直、忠厚的老实人而已。
见程昱亭不说话了，陆茗仿佛因为心情上急需疏解，对着程昱亭又开口问道：“所以程董，我是不是很傻，竟然一点防范意识、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亏得您还提醒过我很多次。在您眼里，我一定蠢透了！”
程昱亭忽然笑了，没想到这看起来没什么心眼的傻丫头还这么在意自己的看法，“说实话，的确不够聪明。但是又恰恰说明你没什么心计，还是很单纯、善良的。”
陆茗并不觉得程昱亭这是在夸她，自嘲的笑了笑，“单纯、善良就是傻啊，这次我终于彻底明白了！”
是啊，人只有自己经历过了才知道，程昱亭也并不能对此说些什么。
想来想去，程昱亭还是说道：“陆茗，以我虚长你几岁的人生经验再提醒你一次，并不要认为去了浩诚就一切万事大吉了，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复杂和险恶，你要有心理准备，知道吗？”
听着程昱亭颇为语重心长的话，陆茗点点头，“我知道的！”
看着这个眼睛里虽然受伤，但依旧纯净的女孩，程昱亭并不确信她到底真的知道没有，微微叹口气，“行了，你去忙吧！”
陆茗不明白为什么程昱亭要叹气，可她没有资格继续追问，站起身轻声说了句：“那我走了，程董。”
程昱亭没有说话，看着她就要离开的背影，终究没忍住，还是叫住了她：“陆茗，再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找我的！”
陆茗以为自己幻听了，蓦地扭回头来，看着坐在那里有些不真实的程昱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