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庙联营区。
姚卫军跟冯主任一起，走入了前进玻璃制品厂。
这是县直属单位，规模极大，在整个疏云县都很有名，生产出的各种玻璃瓶子远销全国，甚至还有一小部分产品卖到了海外，赚取外汇。
有着冯主任在旁边带路，姚卫军把摩托车停在传达室旁的车棚，沿着零散落叶的柏油路，朝着工厂办公区域走去。
时值下午上班时间，厂区内人流交织，熙熙攘攘，比之公社过年赶庙会时的人还要多，工人们陆续朝着几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厂房里涌去。
两人步行足足走了十多分钟，才来到了办公区的四层大楼前。
“我姐夫姓韩，在四楼办公，走，我带你上去。”
冯主任掐灭烟头，掸了几下衣服，低声朝姚卫军说道。
“有劳冯哥了！”姚卫军收整心态，信步跟上，一起进入了办公大楼。
沿着楼梯登上四楼，在左边廊道的第三间办公室门口，冯主任停了下来，朝姚卫军点头示意了下，然后抬手敲门。
“……”韩副厂长不着痕迹的撇了眼旁边的冯主任，淡笑说道：“这么说，县多种经营办公室改组之后，伱已经获得个体执照审批资格了？”
“……”韩副厂长再次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他拿起那三张画着罐头瓶子的纸张，沉吟道：
这时冯主任见一时半刻结束不了，便小声说道。
“姚同志，厂里开模具，生产一种新型瓶体还是很繁琐的，你说的这些我能理解，但也请你考虑到厂里的难处。
姚卫军淡定笑着介绍自己，适时来到了办公桌前。
“我已经有了几种大概的构思，不过还得跟咱们的工艺负责人具体聊一下，那样才好方便厂里安排批量生产嘛。”
今天的炒制工作照常进行，不过天色不早，大嫂的活儿基本已经忙完了，接下来只剩下等炒好的瓜子花生降温后，收装即可。
你现在可真行，连京城都有朋友了？”
要不这样，这三种形状的瓶体，你先选一样出来，厂里先生产，等你买走八万个之后，咱们再进行其他两个的生产，如何？”
姚卫军笑着说道。
我安排业务组的组长跟你洽谈，按照以往的合作规矩，明天记得要带上八万个瓶子的一部分货款，嗯……先拿个一万好了，有问题么？”
“没问题，那我明天准时过来签合同。”
“姐夫，我车间里还有好多活儿呢，要不你跟姚老弟先聊着，我去忙了？”
冯主任又朝姚卫军嘱咐了句，便快速的出门而去了。
“韩厂长，我特意设计的造型简单了些，这样有助于咱厂里批量生产，不会出现太多残次品，您觉得呢？”
“三个我都要！”姚卫军笑着解释道：“韩厂长想必您也看出来了，我买瓶子是打算做罐头加工买卖，所以想着把瓶子的造型花样弄多一点，客户选择的机会也就更多。”
两人再次用水浸泡上了十斤红枣，计划着等吃过晚饭，就重新实验糖水红枣罐头的制作工艺。
那里放着一个不大的包裹，也就一两斤的份量，在姚卫军没回来之前，她很谨慎的没敢拆开。
但韩厂长您肯定知道，生意是不等人的，如果我一直等着审批流程，那恐怕什么都做不成了，所以还请韩厂长通融一下，帮我这个忙。”
而三姐姚卫芳则陪着奶奶在屋里拉呱儿，两个外甥安宏、安刚白天玩的太累，早早上了床。
韩副厂长伸手示意，脸上露出了一丝淡笑，声音和缓的问道。
虞秀楠帮着去洗刷了碗筷，跟在自己家一样，回到屋里备课去了。
“嗯，去吧。”韩副厂长点头，目光依旧盯着姚卫军手里的笔尖，挥了挥手。
“可以！”
“你这样，待会儿我还有个会议，具体的合作细节，你明天上午再过来一趟吧。
走出办公大楼，姚卫军特意去了四号车间，在门口跟冯主任抽了根烟，笑着告别离开。
不到四十分钟后，他已经返回了碱场村。
他这一番话说完，韩副厂长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隐隐带着抹审视的意味看向他。
事情没谈完之前不做承诺，一般领导都这样儿。
既然是定制，万一姚卫军要求的瓶体造型太过奇特，厂里在批量加工时的各种成本就会相应增高，甚至会出现大量的破损率，这些都得提前确定下来，才好谈后面的事儿。
“罐头瓶子的事儿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只等柠檬酸到货，就可以批量搞起来了！”
“你来找我什么事儿？”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正在忙案头工作的中年男子快速抬头撇了眼，接着又继续忙活起了手头上的事情。
姚卫军诚挚说道。
这一次，姚卫军很有信心，同时也对成品充满了期待！
“韩厂长，我做的这一切都有公社支持，所以不管到什么时候，您完全不用担心跟我的合作在结算方面出现问题！”
这不过是前世最普通的三种罐头瓶子造型，姚卫军可以说是手到擒来，虽然画工不咋地，可也能让人看懂。
韩副厂长的条件已经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但该提的条件还是要提，况且也合情合理，并不过分。
“成交！那就这么说定了！”
“姚老弟，你慢慢儿画不着急，我负责四号车间，待会儿你走的时候来门口找我就行。”
姚卫军说到这里，又适时拿出了肖主任给他的带头创新支持文件。
不慌不忙的探身放到了韩副厂长近前，这才平静说道：“韩厂长，这是公社给我开具的盖章证明文件，公社领导跟我说，拿着这份文件去工商综合所填表申请。”
“哈哈……恕我眼拙，年纪轻轻，但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儿，想法很不错嘛，不过这样一来，你的起订数量可就不是十万个了，至少得二十五万个，有问题么？”
“进来！”
南院里，姚卫军跟大嫂两人轻车熟路，很快来到了熏蒸环节。
他其实倒没有多么高的作画天赋，不过脑子里对前世的各种罐头瓶子造型，却很有印象。
镇定说道：“我打算从咱们厂定制十万个罐头瓶子，因为目前申请执照的手续还在办理之中，可能没法及时提供相关手续，所以就请冯哥带着我来麻烦领导您了。”
此时的姚卫军拿起包裹，眼中露出兴奋光芒。
这次他们用上了之前吃完后空出来的罐头瓶子盛装，又按照柠檬酸包装上的说明，每个里面只添加了一滴，然后拧紧瓶盖，上锅熏蒸。
“我个人定制的，以个体户的名义。”
“不碍事儿，请坐吧，既然都是朋友，那你说说具体情况，采购方面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是这样的，我知道韩厂长你也很忙，所以就尽量长话短说，您先抽烟。”
一个是扁的椭圆形，一个是跟这年头的罐头瓶子一样，不过瓶身上多了些花饰纹路，衬托着大大的‘福’字，最后一个直接是圆柱体，不过直径比前两个要小一些，但整体却高出不少。
“……”韩副厂长认真看了下文件，再次淡笑起来，不置可否的端起茶杯喝了口。
姚卫军干脆利落的翻开帆布包，从里面取出了公社肖主任昨天给他的那份盖章文件。
“嗯？”
毕竟能有机会被纳入第一批个体户审批资格的，大部分都是县城里那些有渠道、有路子的人，下面的公社……好像也就听说过有个酿酒厂在筹建中，已经跟他们玻璃制品厂成功签订了酒瓶子供销合同。
一进家门，三姐姚卫芳就走过来说道：“军子，中午邮递员来咱家了，说是京城有人专门给你寄了包裹。
“哈哈……你就诓我玩儿吧！”
“图纸目前还没有。”姚卫军坦然摇头，但是他立马话锋一转，“不过都在我脑子里呢，您要亲自查看的话也没问题，我当场大概的给你画一下就行。”
“姚同志，你很优秀嘛，这件事儿我知道了，你这样，具体要定制什么样的瓶体，有具体方案了吗？”
“哦？图纸带来了吗？可以先给我看看。”
随着里面的应答声，冯主任带着姚卫军推门而入。
吃过晚饭。
韩副厂长满意点头，把纸张放到了桌子上，笑着看向姚卫军，“既然你有公社的举荐文件，审批流程又在办理之中，再加上你的要货量也不是很多，所以嘛……
那时候手里没钱，看别人吃罐头，馋的嘴里直咽唾沫，能记得不牢么？
毕竟这年头的罐头瓶子都是圆圆敦敦的，玻璃厂在没有具体订单的情况下，是不会主动生产些奇奇怪怪的瓶子出来。
“唔……这都是你自己设计出来的？”
唰！
大嫂闻言欣喜点头，转身出门去了另一个屋。
姚卫芳闻言笑的前仰后合，可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发现姚卫军按照刚才她指的方向快步走去了正屋窗台前。
而眼下这个年轻人看着岁数不大，既然是由老冯带过来，说明也没什么强力的人脉关系，那么是不是真的有个体户申请资格，就不得不存疑了。
“姚同志，容我多问一句，你定制的这十万个瓶子，是个人行为还是哪个新组建的单位派你来的？”
中年男子，也就是冯主任的表姐夫韩副厂长闻言不由再次抬起了头，目光看向了走进来的姚卫军。
不过像他这种管理着几千人厂子的领导，早已不喜形于色，即使心里存疑，脸上也还是带着淡淡笑意开口，等着看姚卫军如何答复。
“韩厂长，你看这样行不行，二十五万个瓶子分批制作，我陆续收货付款，你放心，我是大刘公社的人，跑也跑不了，同时给你签下保证书，后期如果进不到这么多瓶子，您可以拿着我签字的保证书，去相关单位告发我！”
韩副厂长闻言对眼前的年轻人好感增加了不少，能主动替工厂考虑到生产难易程度，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诚意，对于合作双方都是好事儿。
“好啊，剩下的半口袋红枣我单独放着呢，这就去拿过来！”
至于画出来会不会被厂里模仿制作，他倒也不是很担心。
快速拆开端详了会儿之后，当即走去南院儿找大嫂了。
“领导你好，我叫姚卫军，来自大刘公社，今天冒昧登门打搅，还请韩厂长莫要见怪。”
约么十多分钟后，姚卫军总共画了三份罐头瓶子的造型。
他在报纸上看到过报道，南方的确早两年就有了个体户这回事儿，而这里作为京郊，疏云县的领导也在积极尝试着响应跟进，如今县多种经营办公室已经不复存在，重组为了工商综合所。
“好，纸和笔给你，你现在就画。”韩副厂长顿时来了兴趣，把自己的纸和笔推到姚卫军近前，然后笑吟吟的仰靠在椅子上，点燃了手里的烟卷儿，耐心等待起来。
姚卫军转身点头示意了下，然后继续静心作画。
姚卫军不动声色的起身跟他握手，因为对方还有别的事儿要去处理，他也不便久留，表达了感谢之后，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很快，虞秀楠下班回到了家，第一次下班回来进到新家，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但当看到姚卫军后，脸上露出了幸福笑意。
姚卫军熟练的递了根烟，然后坐到了椅子上。
说到这里，他无奈笑笑，继续道：“不过因为是第一批申领的，也没啥经验，所以具体差办发放时间我也说不好。
“可以！这三种瓶子的造型要求不是很高，厂里完全可以加工制作！”
韩副厂长欣然同意下来，随即又道：
韩副厂长拿过三张纸凝神注视了会儿，不断沉吟着点头，显然对瓶子的造型很是认可。
“三姐你只要回去把服装加工学全了，以后我带你去京城安家都没问题！”
这次我就破个例，采买手续上走其他渠道好了！说说吧，这三种你打算选哪个进行定制？”
姚卫军没有立刻回应，自己也点燃了一根烟卷儿，观察着韩副厂长的神态。
姚卫军朗声回道。
姚卫军闻言不由心中一动，他猜到肯定是柠檬酸到了！
作为县里排名靠前的大企业领导，他对于上面的政策形势了解的非常及时，只不过对姚卫军的身份，还有些吃不准。
“大嫂，凌教授帮忙寄的东西收到了，待会儿咱再试试吧！”
冯主任笑着解释道。
“姐夫，我这边有个朋友想定制一批罐头瓶子，你亲自跟他谈谈呗？”
姚卫军爽快答应下来，但是补充道：“韩厂长你这个方案我完全接受，可这三种形状的瓶体，我要求只给我一家供货，不能供应给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