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很美吧。”
“.......”
在城市中心的摩天轮下，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穿过拥挤的人群，静静地站在了银发少女的身边。
灰色的斗篷伴着夜风扬起，和神明的白色裙袍互相映衬。
“这座摩天轮被称作世纪之眼，晚上来看是最好的时候。”
“只不过后来离开了集训营，也没有再想着来看了。”双臂撑在桥边的围栏上，摩天轮上彩色的灯光打在男人的面具上，映出那个鲜红的王字。
“那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福尔图娜偏过头，湖边的晚风扬起她纷纷扬扬的发丝，像是要将她带走。
“因为，想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微长的碎发拂过面具，男人隔着假面看了她很久很久，“我猜她可能会喜欢这里，所以，就来碰碰运气。”
短促的轻笑溢出，他低下头凑近了一些，“事实证明，‘幸运’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就是，时间太仓促了一些...”
“雅努斯的力量和柯洛诺斯不同。”福尔图娜看着他腰间的那柄黑色长刀，缓声开口，“在他的回溯中，同一个时间节点里是不能兼容两个自己的”
“你知道的...王面。”
“......”湖边的风好像大了起来，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濡湿了面具的边缘，滴入高高的衣领，“我知道。”
“可我在‘最终’等了太久了...”王面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闷，或许是错觉，或许是夹杂了其他。
“命运...好像还是没有说‘再见’。”
重新看向那座高耸入云的摩天轮，命运女神淡淡开口，“命运的终点，是‘存在过’。”
手指猛得蜷缩了一下，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水面，溅起无尽的波澜。
王面没有再说话，红白色的假面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福尔图娜轻轻抬手，古老的圆盘时钟出现在她手中。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她不明白王面究竟想做什么，就像她现在也听不见王面心中在想什么。
“但是....”王面突然伸出了手，越过一切的隔阂，挡住了她看向圆盘的视线。
在这跨越时间长河，回溯而来的‘过去’里，未来的他第一次抱住了命运之神。
“我不甘心。”
在这繁华热闹的城市中，周围的一切喧嚣好像都无法融入这片角落。
脖颈处贴着的面具冰凉一片，福尔图娜只能感受到耳侧紊乱的呼吸声。
眼前灯光璀璨，可王面的身形正在逐渐变淡。
他该回去了，回到自己的时间线。
在最后一刻，只是静静站着的命运女神像是明白了什么，终于抬手抚上了他的面具。
在假面的边缘，指尖被水珠濡湿，福尔图娜轻声开口，“你，看到了我的终点...对么。”
王面呼吸一窒，在他想要开口的瞬间，眼前陷入黑暗，几秒钟后，他已经回到了属于他的时间线。
那是比‘现在’更久远的‘未来’。
跨越湖面的大桥之上，命运之神依旧保持着抬手的动作，蓝色的眼眸注视着指尖晶莹的水珠，她闭上眼，消失在了原地。
几不可闻的叹息被吹散在风里，只有呼啸的风声掠过水面被卷进车流。
远处的山林中，正在躲避无人机追捕的王免突然抬起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怎么了，岳桂被抓啦？”举着两个迷你小草丛的李玄从旁边探出头来，发丝上还带了两片树叶。
王免摇了摇头，“没事，继续往前吧。”
“你还有力气啊？！”李玄的眉头皱在一起，苦哈哈地叹了口气，“我跑不动了。”
“那你想参加那个社死挑战吗？”王免面无表情地开口。
鸡皮疙瘩顿时从背后蹿起，李玄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拔腿就跑，“诶，忽然就有力了，走走走，我们快跑!”
穿过溪流，王免微微喘了口气，虽然这两天的训练让他的身体素质有所提高，但这座山的地势变化还是极大地消耗了他的体力。
月亮从林间升起，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山野间的小路。
「明天，听说有特别训练。」
「那应该，挺有趣的。」
「嗯，等训练结束，我有东西想给你。」
「好。」
「你不问问是什么吗？」
命运女神只是摇了摇头，「我想，你或许想保留些神秘感。」
她的声音带了些幽远的神秘，「我会在终点处等你。」
终点...
“呼——”调整好呼吸，王免随手抹去滴下的汗水，眼中的光亮愈来愈盛，“果然还要跑得再快一点。”
跟在身后的李玄见王免加速，目瞪口呆，“不是，你，你怎么还带加速的呢？！”
地形变换，眼前的平地变成了陡峭的崖壁，王免调整姿势，抓着树藤滑下。
“救命啊啊啊啊啊!!!我恐高啊！！！||Φ|(|t|Д|t|)|Φ|| ”
“(′⊙w⊙`)”看着在半空疯狂挥舞双臂的李玄，王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谢了兄弟。(*?????)”
“喂，要帮忙吗？”崖壁上方探出来一个头。
“孙田屏? ”李玄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王免冲上面喊道，“不用，我们正准备下去。”
“行，地形变了，你们当心。”在之前的团队作战中，他们也算是‘共患难’的交情了，孙田屏离开崖壁附近，寻找新的路线。
此时距离他们训练开始，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小时。
大部分新兵已经陆陆续续被淘汰，蓝牙耳机里不停地传来他们社死的发言。
“你这辈子做过最缺德的事是什么？”
“我小时候喜欢一个女生不敢告诉她，后来他们说追女孩子要送礼物。
于是我就把自己养成宠物青蛙送给她了。”
“然后呢？”
“后来她收到礼物，被吓哭了，我才知道那不是青蛙，是癞蛤蟆，呜呜呜呜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耳机内传来教官们的爆笑声，王免嘴角疯狂抽搐，吐槽道，“......变态。”
“追女孩子送青蛙，还真是，头一回见。”要不是实在累得不行，李玄真想当场笑出声来。
脚步越来越沉重，头顶的月亮已经隐隐有西落的趋势。
耳机内的笑声也逐渐安静下来，王免开始有些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四个多小时了，他竟然还在跑。”监控室内的洪浩盯着显示屏有些就惊讶地开口，“我记得王免进训练营前，应该没有做过专门的体能训练，他怎么撑下来的?”
“他离终点还有多远？”站在最前面的袁罡眼中闪过赞许。
“挺近了，不过方向似乎有些偏离。”显示器上的红点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转向了正确方向，洪浩有些诧异，“他自己纠正回来了。”
在这场极限训练中，时间神墟并不能起到任何用处。
所以教官们都很清楚: 作为新兵，王免是完全靠自己的意志力跑完半程。
“快到极限了吗...”袁罡盯着屏幕上仅存的红点，眯起双眼。
双腿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王免只是重复着前进的动作，黑色的长靴踏着溪流穿过树林，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到现在为止的人生已经很糟糕了，其他再不幸的事也不过如此了，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对我许愿吧...」
许愿...
可是我好像已经没什么值得许愿的东西了。
「你做的很好。」
很好吗？
可是，父亲去世以后，好像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王免，你有心事。」
心事...
那种东西，或许不适合现在的我吧。
但是，总想说些什么。
「别忘记自己的那一份。」
一直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分享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但是，很高兴。
「新年快乐...阿免」
新年快乐...福尔图娜
「我会在终点处等你」
终点...
那是所有一切的‘终点’都有吗...
树影渐渐浓重，在灰蓝色的天际，逐渐有金色的光亮透过云层。
“咳咳咳!——”倒吸进一口凉气，王免依靠在一棵树旁。
汗珠顺着下颌滴进泥土，他只是喘了口气便继续迈步。
“袁教官，这...”原本以为王免要撑不住了的洪浩转头看向袁罡。
看着少年泛白的嘴唇，袁罡沉吟道，“通知后勤医疗队跟在后面。”
“看着已经到极限了，是什么让他撑这么久...”监控室内一片沉寂，所有教官都屏息看着显示屏上的红点，看着他一步步接近终点。
呼吸紊乱，王免的眼前开始模糊。
「不要突然煽情...」
「只有人类才会说谎」
不，从认识开始，王免从不对她说谎。
所以这一次的约定，不算说谎吧。
显示屏上的红点停止移动，在教官们冲出监控室的那一刻，王免的身体往前倾倒。
熟悉的气息在倒地的前一刻包围感官，安心地让人想要就这么安静地睡去。
“Fortuna...已经，到终点了吗？”
“嗯。”
“抱歉...似乎，让你等了很久...”意识快要沉入黑暗，王免低声喃喃。
“没关系。”温热的掌心贴在王免的头顶，命运之神的声音温柔得让人想要叹息，“终点，总是需要一些等待...”
“所以，不必感到心急...”
“但是，我还有话想说...”意识试图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可是疲惫到极致的身体已经没有体力支撑，王免想要睁开眼睛，却是徒劳无功。
“那就再下次见面的时候说给我听吧...”空气中的气息逐渐被风吹散，指尖光滑的丝巾似乎正在消失。
“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
意识残余，王免却已经无法做出反应，他想要收紧手指，但是没有一点力气。
“再见...阿免。”
意识沉入黑暗，太阳升起，黎明的日光照在少年白皙的面庞上。
一滴晶莹的水珠滑过他的眼角，隐入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