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旁观者，慕渊和俞琬琰彼此对视一眼，神色均是震惊。
对于谢擎苍这个便宜舅舅，他们一直不曾看低过，但今时今日，这才对他的城府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
这是要玩心理战啊！
真狠，不愧是一国之君。
这案子，审的也太惊悚了些。
原本对今日之事十分有把握的谢轻纱，望着眼前虽然不断减少，却依旧很厚的宣纸，心中慌乱不已。
这么多的证据吗？
她，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了，如何还能为林修凯出谋划策？
打蛇打七寸，林修凯在谢擎苍的拿捏下，双眼愣愣的盯着眼前厚厚的宣纸，努力回想着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再次一件一件的招认。
因为他知道，倘若不让那宣纸渐渐变薄的话，肯定会惹得舅舅大发雷霆，那么他今日便出不去这御书房了。
然而人的记忆是有时限的，更何况是像林修凯这样的纨绔子弟，想了半天也未能完全回忆起自己之前到底干了些什么荒唐事，脑门上渐渐生出了冷汗。
随着时间的推移，说话渐渐的磕磕绊绊，大脑思路都跟不上了。
但单单就刚才他招认的这些，已经让林远山和林路这两个不知情者，心生骇然。
强强民居，侵占田地，下手杀人......
每一件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而且他刚刚招认的这些，远远要比他们自己查出来的多得多！
林路默默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瑟瑟发抖。
天啊，他今日知晓了这么多秘密，陛下会不会杀人灭口啊？
那地上跪着的，到底还是三公主和林将军的独苗苗，是皇亲国戚啊，他谁都招惹不起。
林远山则是愤怒异常，脸上脖子上额头上，到处都布满了青筋，足以可见他心中的震撼和愤怒。
逆子！
竟然做下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大事，他还有何脸面去见林家的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
原本以为他辞官归隐，便可以换回这个逆子的一条小命。如今看来，是他太过天真了！就算是赔上林家近百年来的功劳，也都未必能够救下他。
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就算是看在三公主的份上，也断然容不下自己的儿子了。
这边，见林修凯满头大汗，谢擎苍冷哼一声，吐出了两个字。
“没了？”
实际上，也确实没了。
谢擎苍剩余的宣纸上，写的都是谢轻纱的罪状，林修凯的证据早就没了，只是他为了拿捏住他，一直在重复着刚才的动作而已。
林修凯听到这两个带着威严的字，顿时扑倒在了地上。
“舅舅，我......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我都招了！”
谢擎苍没有说话，微微抬了抬眼皮，看向林远山，向他施压。
“林将军觉得，按照刚才林修凯招认的罪状，朕改如何判？”
之所以问林远山，而不是谢轻纱，是因为谢擎苍的心里已经放弃了他这个蛇蝎心肠的四妹妹，而对于蒙在鼓里近二十年的林远山，他还有一丝的在意。
毕竟，林家近百年来，都是西凉国的栋梁，为皇家做了不少的事情。
林远山目光猩红，极力隐忍，双拳被他捏的咯吱咯吱作响，沉默了许久，几个字从嘴中蹦了出来。
“回陛下，林修凯所犯之罪，桩桩都是死罪，就算是千刀万剐也是应该的。”
“夫君！”
谢轻纱向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向林远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觉得眼前的人太过陌生。
他怎么敢......那可是他的儿子，他们唯一的儿子啊！
谢轻纱望了望御书房的四位看客，随即将视线落到龙椅上的谢擎苍身上，蓦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这么多人在此，皇兄就算是为了皇室至高无双的权利，也会将她的凯儿治罪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谢轻纱像是失去了精神支柱一样，四肢毫无力气，瘫倒在了地上。
“......皇兄，请您开恩，绕过凯儿吧，他也是您的外甥，唯一的外甥啊！”
唯一的外甥......
听到这五个字，谢擎苍的脑海之中闪过俞璟琰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心中略有宽慰。
这不是他唯一的外甥，不仅如此，他还有外甥女呢！
也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毒妇，才会让自己和他们分别了这么多年。
“占了皇亲国戚的名头，不为百姓做主，却更加肆无忌惮的作恶，皇妹以为，这样的外甥是朕想要的吗？”
言外之意，他已经不想要这个外甥了，他放弃了林修凯。
“不......哥哥，你我一母同胞，我就只有一个儿子，看......看在先皇的份上......”
“别跟朕提先皇，你不配！”
她竟然还敢提先皇？先皇最是喜爱红袖，她却把人害的如此惨，究竟是有多大的脸面提起先皇！
谢擎苍双眼锐利的看向谢轻纱，身为一国之君的威压再一次释放出来，成功的让谢轻纱闭了嘴。
偏殿里，谢千凝双手握住俞谨容的衣袖，眼中含着泪水。
先皇......先皇驾崩的时候，她都未能回来见一面，委实不孝。
而御书房之中作为唯一的外人，林路暗叹一声今日真的不适合出门，更不适合进宫啊！
瞧这事闹得，他还是担心自己的小命吧。正在他暗戳戳的降低存在感的时候，谢擎苍便点了名。
“大理寺卿，林路！”
“臣......臣在！”
林路迈着顺拐了的步伐，从一侧颤颤巍巍的走到了中间位置，在林修凯的身后跪了下来。
“记！林修凯抢占民女，滥杀无辜，朕要打折他的双腿，押送大理寺地牢，永世不得再出，包括天赦！”
林路被这条命令吓得一个激灵，脸色蓦然一沉，随即领命。
“臣，遵旨！”
皇上这是下了狠心啊，这条命令还不如处死林修凯呢，让他拖着两条残废的双腿，后半生在牢房之中度过，无异于活受罪。
生不如死。
林路在接到命令的同时，心中还在暗暗的为自己抹了一把汗。
幸亏！幸亏他今日只是来做个文书的，要是让他审理此案，那三公主和林将军还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吾皇万岁，间接救了他一命！
林路感恩戴德之际，谢轻纱却是急了眼，听到儿子的判决差一点晕了过去。
“不！皇兄，皇兄你不能如此心狠！”
“朕心狠？你怎么不问问你夫君的想法，对于朕的判决，林将军可是服气？”
林远山喉咙微紧，极力压下口中快要冒出来的腥甜之气，双眼狠狠的闭上，复又睁开，露出了那双充血的双眸。
“罪臣，服气。”
“夫君！你......你......”
谢轻纱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恨，望着眼前的林远山眼神复杂之际。
这就是她的夫君，是她算尽心机，杀害了亲姐姐也要嫁的人，近二十年的夫妻相处，却没想到到头来他会如此冷血！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到底值不值得？
谢轻纱一味的反思自己这些年对林远山的情谊值不值得，却从未想过，她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让对方如此狠下决心。
不是林远山不顾及夫妻情谊，而是......她恶贯满盈。
林远山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教导出如此逆子，是罪臣的错，恳请陛下一起降罪！”
他无言面对百姓和林家列祖列宗，日后更加无法面对谢轻纱，只求皇上能够给他个裁决。
谢擎苍默了默，皱着眉头深思。
这个......还真的不太好办。
严格上来讲，林远山除了治家不严，并未任何过错，这些年四处征战，还为西凉立下了汗马之劳。
而且......红袖昨日才劝解自己，要善待林家之人。
一时之间，谢擎苍也不太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