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熄灯时间。”
程朝朝关掉了书桌上那个闹钟，长叹一声气。
要是关掉回忆也能像关掉闹钟这样简单就好了。
伯父伯母还真是一如既往，这么多年这个熄灯时间的闹钟还是在她桌上摆着。
她扫视了一圈这个陪伴她长大的房间。床还是那张床，上面一点褶皱也没有；书桌还是那张书桌，上面一点灰尘也没有；那扇落地窗还是那扇落地窗。
明亮剔透、一尘不染。
忽然目光在什么地方停住了。
床脚摆着一个小狗窝，里面塞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白狗玩偶。
程朝朝倒进了被子里，柔软的枕头亲吻发丝，暖和的被子拥抱身体。
床单是太阳热烈的味道，还夹杂着伯母惯用洗衣液的香味。
熄灯了，天黑了，程朝朝点了一盏小夜灯。
“周越楼，你觉不觉得这盏灯，很像喵喵。”
“嗯，像。”
＊
程朝朝第二天被闹钟叫醒吃早饭的时候，伯父忧心忡忡翻着一本《爱情心理学》，伯母皱着眉头在厨房做早饭，程野则装作漫不经心，播放着少女被渣男骗身骗心最后惨遭杀害的法制栏目。
程朝朝：……
她装作波澜不惊低头喝豆浆。
伯父抬眼看了一眼程朝朝，随即皱着眉头冷哼一声，书本翻页“哗啦啦”的；伯母继续榨豆浆，哼哧哼哧榨豆浆；程野把电视的声音放大了些。
客厅一下变得有点吵。
最后伯父忍无可忍，把书“啪”的一声盖上了，对着程野怒吼：“臭小子！你看个电视声音要开这么大吗！没看见我在看书？”
程野无奈摊手。
伯母带着手套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豆浆递给了程野：“儿子，没事的话就多喝点，妈刚榨的。”
程野正想接过去，手指微微碰到杯身又被烫的缩了回去。
伯母笑盈盈：“怎么不喝？”
烫啊妈！烫死人了！妈你倒底是想榨豆浆还是榨我？
程野欲哭无泪。
他有罪，他活该。
程朝朝继续波澜不惊喝粥。
食不言，寝不语。老程家的规矩。
等程朝朝细条慢理吃完早饭，她才缓缓开口：“他不是周平安。”
餐桌上的三人眼前一黑。
“朝朝，你……”伯母噙着泪说不出话，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程野！你给我过来！”伯父抄出戒尺指着程野，气不打一处来。
“程朝朝，我记得以前你挺聪明的啊。”程野倒吸一口凉气。
程朝朝翻了个白眼：“你把周平安喊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程野怒冲冲道：“你还不知道他跑国外躲风流债了啊？我要是能抓到他，我还在这跟你说？”
程朝朝：“……”
得。
这下是真的说不清了。
迟早把周平安杀了。
＊
程朝朝先是被带去照了脑部ct，随即去做了心理评估，还再次被抽了两管血做药物检查。
程朝朝看着眼前这个心理医生，有些眼熟。
嗷——她想起来了，是那个庸医推荐过的。
心理医生听完程野提供的说辞，又看了一眼程朝朝的心理量表，先啊的一声，然后啧的一声，最后唉的一声，拍了拍程野的肩膀。
“跑不了了，遭受打击，精神分裂了。幻想出男朋友了，这叫恋爱臆想症。”
“一般发生在孤独症患者，他们可能都是缺少父母陪伴，所以会幻想一个朋友来满足自己的心理期待。”
果然，庸医的同学，还是庸医。
＊
庸医给程朝朝开了好几盒药，大多数是吞服的胶囊和药片。
程朝朝讨厌吃药，她小时候学不会咽下那些药，只能任由胶囊化开在舌尖。
真的很苦、苦的头皮发麻。
但她现在长大了，从前死活咽不下的药片，现在好像不用喝水也能咽下去了。
就这样在关心的目光、殷切的问候中吃完了那些药，随即头脑发昏的躺在那个房间。门还是被关上了，书桌上多了几本书。
《爱情心理学》、《婚姻心理学》、《亲密关系》、《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
程朝朝头更晕了。她躲进了被子里，百无聊赖玩手机。喵喵那有封狐，她是不担心的。
要不干脆让封狐闪现过来，带着她闪现走吧。
封狐的答案是否定的。他刚刚遭了几道天雷，再来几道他可能魂归故里了。
“睡吧。”
周越楼的声音让她好受了一点，在药物作用下，她就这样迷迷蒙蒙合上眼睛，忽然又从床上弹坐起来。
“你不准再用相思子。”
再用你就要消失了。
周越楼低声应了一句：“好，不用。”
程朝朝这才安心睡去。
＊
硬的不行来软的。
程朝朝在餐桌上泫然欲泣，仔细数落着周平安的件件龌龊事：“从前是我恋爱脑，但是昨天被一代名医开导，吃完药，看完书，我现在神清气爽！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伯父伯母，程野，我要回学校读书。”
“女孩子就是要多读书。”
“快期末了，补考的话考试难度很大。”程朝朝拿餐巾纸挡着自己的脸，使劲擦了两下眼角，逼出两滴货真价实的眼泪来。
伯母悄悄拉过伯父：“这事我觉得吧……她想去找那个人渣。”
伯父面色铁青点了点头，随即冷眼看向程野。
程野怒冲冲道：“你当我微表情白学了？在我面前还演是吧。”
行，这时候知道你是学微表情的了。
＊
被一家三口监控似的盯着，程朝朝很是无奈。一日三次，一天八颗的治疗药物吃的她头疼欲裂，整个人昏昏欲睡。
但也有头脑清醒的时候。
手机里是叶禾发来的八卦信息：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们学院那个研究生徐漾舟，被爆出来本科期间论文造假。
知道，还是我检举的。
程朝朝没说，只是佯装震惊：啊？
叶禾：是他自己承认的。我靠，他以前那些论文都是别人替他写的啊。要是有人能替我写论文就好了t_t。
程朝朝：嗷……没别的了？
比如承认自己因为嫉妒杀害周越楼什么的……
叶禾：还能有什么？？
程朝朝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失望之际，她还是抓住了一线生机。
程朝朝：你和程野怎么样？
叶禾：……
叶禾：我觉得自己去写论文也比和他有什么好。
程朝朝略微挑眉，心中暗生一计。
程朝朝：这个定位，明早八点半，不见不散。
叶禾：？你知道明天我好不容易没早八，不去，谁也不能打扰我睡到自然醒。
程朝朝：你不八卦我男朋友？
叶禾：好勒亲爱的，明天早上见，宝贝晚安。
程朝朝一脸如释重负放下手机，浑身都像是舒畅了起来，头不晕了，心不堵了，当真神清气爽了。
她躺在床上，不由露出一抹坏笑。
程野，不相信我是吧。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