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让时间回到午餐结束前。
在课题结尾时，李安以提问的方式再次带两个孩子梳理了一番本节课的内容。
如果古典主义初期的代表人物是海顿，那么中期的代表人物自然是莫扎特。
“谁为古典主义晚期扛大旗？”
王小虎脱口而出贝多芬大爷。
李安在这个环节也再次强调尽管贝大爷晚期作品更像是一位浪漫主义作曲家，但绝对不能忽视贝大爷古典主义音乐家的身份。
“你们可以说贝大爷主导了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的转变。”
这里小车提了一个问题，她问老师贝多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人性吧，注意我说的是也许，”李安说，“人类天生好奇，我想对于古典晚期的音乐家们，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找到一扇新的大门，恰巧贝多芬手里握着一张找门地图。”
找门是一个动作，在整个十九世纪，钟情于找门的人岂止作曲家们。
当自由和反叛的精神如同狂风过境，严格谨慎坠落神坛，所有的一切再也没有一个能比“浪漫主义”更贴切地形容。
情感的作用被前所未有地强调放大，当作曲家们意识到音乐原来可以用来主张和诉求，那么谁都无法阻挡他们继续变革的脚步。
“你们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大多数音乐家都生活得不太如意。”
“所以到了二十世纪的现代音乐，常人已经难以听懂作曲家们在写什么了，就像是一锅乱炖的大杂烩摆在人们面前，谁也说不出这里到底都有什么。”
对此小虎哥分析，“或许有些作曲家们自己都不知道。”
李安当时表示认可，“但指挥家必须得知道。”
关于浪漫主义晚期滋生出的大量民间音乐素材以及标题音乐的巨大发展李安只是简单地讲了讲。
为了让两个孩子清楚地明白什么是标题音乐，他讲了一个直观的例子。
“你们可以想象哈利波特系列电影里的音乐，当哈利胜利时响起的音乐，以及每个角色都有属于自己的主题音乐，这些与固定人物一起出现的固定音乐，就是标题音乐。”
李安也不知道他哪里讲得有问题，两个孩子相视一笑是什么鬼？（同学录）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
“最后再给你们一点提示，勃拉姆斯的音乐风格被人们描述为有截止的浪漫主义。”
说这句话时，李安是看着小车说的，目光中的期望自是不必多说。
“下课，都回去收拾吧，一点一刻我们准时出发。”
-
从走出老师房间那一刻小车就开始思考老师讲述的内容。
去往音乐厅的路上她变得沉默许多。
走台正式开始，看着美岛里老师轻舞飞扬的拉琴身姿，她的脑海里依然在思考。
期间王小虎几次和她说话，她只摇摇头，一直到美岛里老师拉完，她才轻轻嗯了一声。
现场掌声响起，小车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刚才？王小虎感觉都过去好久了吧，不过他知道车琳一直在思考：“...我想想昂，我都忘了我问的什么了，对，我想问你美岛阿姨最后拉的那一段是不是华彩。”
小车：“最后有两段华彩。”
王小虎惊：“你居然在听？”
小车：“当然在听，我喜欢第三乐章的动机，当-空当当当当-空当当当，很有仪式感。”
王小虎：“我也喜欢第三乐章，所以你已经想明白你的问题啦？”
小车：“一点点吧，我要听老师今天弹得才知道我是不是想对了。”
王小虎：“什么意思？老师今天还能和昨天弹得不一样。”
小车笑：“你听咯。”
就在这时距离两个孩子较远的中间座席再度响起一波掌声，二孩望去。
王小虎：“这些人是干嘛的？”
小车：“不知道。”
一行人由五个大人和一个男孩组成，男孩和他们看起来一般大。
王小虎：“肯定是来看走台的。”
小车：“感觉你说得很有道理。”
王小虎：“我的意思是他们可能是乐团的领导或什么负责人，专门来审查节目的，你没注意到现场只有他们脖子上没有挂牌子吗？”
小车：“厉害，这都被你观察到了。”
王小虎双手后脑一抱，“那个小孩可能是其中谁的儿子或者学生，估计也是来观摩学习的。”
小车：“和我们一样。”
王小虎：“怎么能一样，我们肯定比他厉害。”
小车转过头：“在外面能不能谦虚一点，再说你了解对方吗？”
王小虎龇牙一笑，收回双手：“准备鼓掌。”
“哗———”随着李安登台，现场掌声响起。
二孩并不是第一波掌声的发起人，第一波掌声就来自他们刚刚议论过的那伙人。
为首坐在中间的中年人第一个鼓掌，一边他还提醒坐在他身旁的男生也鼓掌。
“明睿，这位就是李安老师，非常擅长演奏古典主义时期的作品。”
被换做明睿的男生打了个哈欠，像是很不满今天下午被强行拉过来，今天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啊！
恨！
再说李老师再厉害能有我的孟老师厉害吗，要是孟老师有档期，方老师肯定不会让这位李老师来弹勃拉姆斯。
绝对不可能。
“嗯嗯嗯。”何明睿坐起身子擦了擦嘴角，“爸，我晚上能不能不和你们一起吃饭。”
何鹏：“不行。”
何明睿撇撇嘴：“算了算了，我还是很思念方老师滴。”
随着掌声落下，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钢琴前。
现场大约安静了五六秒，指挥台上方永波微微抬手。
台下何明睿同学挺起身板，余光忽然捕捉到了左手观众席。
他远远望去，诶嘿？
一个约莫比他高一点的男生也举起了双手，看这架势像是也要指挥。
何明睿顿时觉得很是有意思，胆子很大嘛，勃二也敢比画？
再看一旁，还坐着一个短发妹子，看不清模样。
舞台圆号声响起，何明睿收回目光，权当是两个小孩来凑热闹了。
同一时间，王小虎挥手想象着自己在处理这段音乐，一旁小车的目光紧紧盯着老师。
“当！”
当钢琴声迎面而来，小车仿佛被一只巨人踩在了脚下。
紧接着她的目光闪烁出狂热的光芒，就是这个感觉没错了。
-
蓉城，书人综合楼。
“也不知道安哥那边怎么样了？”
“说是两点走台，他是下半场，应该差不多到他了吧。”
今天是本学期最后一节是团课，海涛和刘兆成先行一步来布置教室。
“老刘，把那边的桌子移开吧，省得一会做游戏不方便。”
“今天下午真不上课了啊？”
海涛放下手里的椅子，“上啥啊，孩子们辛苦一个学期了，演出也成功了，最近复习压力那么大，给他们放松一下不过分。”
刘兆成：“安哥那边又不知道。”
海涛笑：“这事听徐姐安排就行了。”
刘兆成一想也是：“来搭把手。”
五分钟后，二人将桌子摆好。
讲台上海涛的手机震动，刘兆成提醒，海涛跑去拿起电话一看，笑着接起。
“喂。”
“嗯嗯，弄得差不多了，你们买好了吗？”
“多买点辣条，小孩就喜欢吃这个，嗯，别按人头了，徐姐不是给了四百的预算吗，花完，剩下的拿回店里放着，到时候不是还有音乐会吗，到时候留着给来的小孩继续发。”
“你们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海涛这边挂了电话，那边刘兆成闷笑两声。
海涛：“笑啥啊。”
刘兆成：“两步路的事，还注意安全，啧啧。”
海涛：“纯嫉妒。”
刘兆成：“你俩就快了呗。”
海涛瞪眼：“你小点声。”
刘兆成：“昂昂昂，我们都不知道，我们都看不见，行了吧。”
海涛：“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刘兆成叹：“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恋爱观啊，你俩到哪步了？”
海涛：“搞不懂就好好练你的管，别瞎打听，过完年开毕业音乐会了，曲子准备几首了？”
说到这个刘兆成还真有点事：“到时候你得给我弹个钢伴，免费的那种行不。”
海涛：“行啊，你别守着她乱说话就行了，她其实比较内向的。”
刘兆成立马做出缝嘴巴的动作，“成交。”
二人正说着，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
半小时前徐丽去昱东写字楼接老汤和穆欣，今天下午将由二人代替李安陪孩子们上期末最后一节课，顺便和钢琴素养班的孩子们先认识一下。
按照招生计划，二人未来的第一批学生里将有一大半来自书人的第一批钢琴素养班。
几人见面打了个招呼，海涛问二人四手联弹曲目挑好了没有。
“还没有？”
海涛也是服了，最近天天听二人在群里讨论，还没定出一个结果。
穆欣：“问题可能不在我。”
老汤：“确实在我，我的想法是——”
海涛抬手：“得，汤哥你放过我吧，你再说我做梦都得梦见你，你和欣姐慢慢决定，现在赶紧帮忙，还有两间教室还没布置呢。”
穆欣衣服一脱：“干活！”
没过一会儿，许宏信张淼梁玉丹王文阳四人各拎着一大袋子零食走进长笛教室。
徐丽为众人再做介绍，很快一群年轻人便打成一片。
待到孩子们下课，书人钢琴与管乐团社团的期末大联欢正式开始。
有不用四个人分一包的零食，有不限制规则的游戏，有老师们嘻嘻哈哈地陪伴，每一分钟对于孩子们都是弥足珍贵的。
要说有遗憾，那就是少了李安老师和王小虎指挥。
乔芝芝知道王小虎跟着老师去广市了，说不羡慕是假的，不过她老妈已经答应她十三号带她去广市看音乐会，到时候除了听老师演奏，还能听美岛里老师的现场。
想想就很幸福！
“芝芝你也去参与一下嘛。”
张淼见乔芝芝一直只看大家玩不参与，便过来发出邀请。
“好的张老师！”乔芝芝起身，举手报名参加下一轮动作猜词。
乔芝芝可是不少小男生心里的暗恋对象，一出场便引来一片欢呼。
“这小姑娘也很有灵气。”穆欣一眼便觉得是个好苗子。
海涛叹：“她你就别琢磨了，已经是安哥的学生了。”
穆欣：“好的吧，汤师爷相中几个了？”
老汤皱眉：“你不能和他们学点好的。”
穆欣：“多酷的名字啊，和你的气质完全吻合好不好。”
老汤：“那行吧，我看上陶俊衣了，那个孩子应该也不错。”
穆欣：“巧了不是。”
老汤：“那就各凭本事了。”
穆欣：“哼哼。”
海涛：“等一下二位，这孩子家长貌似比较坚定，就要和安哥上课。”
老汤：“...”
穆欣：“...”
这时一旁徐丽张了张嘴，算了，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是留给李安到时候自己解决吧。
“差不多了，等他们玩完这轮就结束。”
三人点头，海涛从包里取出一摞信封，“该办正事了，张淼你一会带打击乐的同学先回去。”
张淼：“嗯，徐姐我们先下课还是等你们一起？”
徐丽：“你们先各自带学生回去，我们得晚一点，食堂见。”
-
十五分钟后，徐丽让海涛三人先去食堂。
三分钟前他收到了李安的信息。
“喂。”
“诶徐姐，”电话那头乱糟糟的，李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亢奋，“我这边刚结束，那边怎么样，顺利吗？”
徐丽：“挺顺利的，下午没上课，带他们玩了一节课，最后和孩子们聊了聊，把信都交给他们了，晚上我们再和家长们沟通一下。”
李安：“辛苦了辛苦了，回去我请大家吃饭。”
徐丽：“你回来还有时间请我们吃饭。”
李安：“哈哈，那就先欠着。”
徐丽：“你怎么样？”
李安：“还行吧，整体比预想得好一些。”
就在这时，徐丽从电话里听到了儿子的声音，“妈！老师刚才超级超级超级完美！帅爆了！”
接着，“给给给。”
王小虎接过电话：“喂妈。”
徐丽笑：“长见识了吧。”
王小虎：“太长了啊！”
徐丽：“现在在哪呢？”
王小虎：“我现在和车琳在后台陪老师换衣服，一会有个什么团长要请老师吃饭，老师走了我们就回去了，不是妈你听我说啊。”
徐丽：“你说啊。”
王小虎咽了咽口水：“妈我给你说，老师刚才都把车琳弹哭了！”
“还有美岛里老师，就是昨天晚上请我们吃饭的那个拉小提琴的阿姨，我看她激动得都想抱老师！”
一顿，“幸好有我在！”
接着电话两边的大人都沉默了。
李安：...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