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道心变质
观星派撤离之后，姜河把目光转向了玄闻方丈。
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喝：
“臭小子，你……你认得我否？！”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的语气很凶，可姜河听起来的感觉，却像是一种“谁家娇妻守空房”的埋怨。
扭头一看，果然是大凶之兆，两只手都难以掌握。
可惜长在圆静师太这个尼姑身上，颇有些暴殄天物。
不过，姜河能看出来，圆静年轻时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坯子，如今虽至中年，但芳姿不减，反而别有一番韵味。
尽管他这些年乱花丛中过，认识的美女数不胜数，此时也不禁起了当田伯光的念头，目光开始不自觉地下移。
“我在问你话！”圆静柳眉倒竖，大声怒喝。
姜河连忙调整视线，抱拳行礼道：“自然认得，师太乃桃花庵第三代掌门，法号圆静，晚辈与柳姑娘身处险境之时，常听她说起您的故事，而今得见真人，可谓三生有幸，不知师太有何见教？”
圆静拧在一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又问：“那你可知……贫尼的俗家名字叫什么？”
姜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晚辈实为不知。”
“也罢……也罢……”圆静失落地垂下眼眸，开始自言自语，“我真是老糊涂了，这世上哪有人可以长生不老呢？”
“师父，”站在一旁的小尼姑终于看不下去了，走上来提醒道，“大敌当前，切莫分心啊！”
圆静这才缓过神来，以掌作刀，对准了姜河：“论修为，贫尼远不如林掌门，如今年近四十，尚未突破一品，实在惭愧，但我桃花庵向来隐居山中，不问凡尘俗事，更不愿与人争斗。
今夜叨扰贵府，实为无奈之举，柳烟雨不仅是桃花庵的门面，更是故人托付给贫尼的女儿，贫尼绝不容许任何人玷污她的名誉。
既然你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们二人之间并无奸情，那贫尼便用我桃花庵的‘鉴邪掌法’试一试你，你可敢应战？”
姜河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他幼年跟随燕飞习武时，曾经听说过这门掌法。
桃花庵开派祖师年轻时，曾遭遇情人背叛，从此便恨透了天下男子，削发为尼的同时，还自创了这门堪比测谎仪的掌法。
习武之人都有一颗本心，坚持本心者方得始终，误入歧途者走火入魔。
相同的武功，心境不同的人使出来，效果完全不一样。
比如姜家的祖传枪法威猛霸道，正气凛然，心怀正义之人使出来，就是大开大合的招式；心怀不轨之人使出来，则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相同的内功，心境不同的人练起来，效果也完全不一样。
就像前世的血型，A型血的捐献者救不了b型血的患者；正义之人的内力也救不了邪恶之徒。
而桃花庵的鉴邪掌法，便是在交手过程中，源源不断地将自身内力，狠狠注入对方的武器或身体中。
同性相吸，异性相斥。
如果姜河心术不正，那么忠贞善良的圆静师太，只要用内力轻轻一碰他，就能让他现出丑陋原形。
因此，姜河现在慌得一批。
毕竟他和柳烟雨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临门一脚的阶段了，和其他女人的关系更是暧昧不清。
别的不说，光是“吃饺子，玩x子”这件事，就足以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可不接招的话，又会显得心虚，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树立威望？
“请师太赐教！”姜河咬着牙说道。
事已至此，他只好赌一把了。
赌圆静师太没有得到鉴邪掌法的真传；赌圆静师太是一个能看清场上局势的人；赌圆静师太可以像林天罡一样陪他演一出好戏。
赌赢了，皆大欢喜。
赌输了，那他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把三大派的人全部杀掉灭口。
“接招！”圆静大喝一声，踏步上前。
她走的步法，并不巧妙，但开口之间，已跨出十几步，来到姜河身前，掌刀直奔对方面门。
‘好快！’姜河心里一惊，发现对方凌厉的掌风已然触及面颊，却没有想象当中疼痛，反而隐隐约约感到一丝微凉，犹如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
他当即放弃进攻的念头，左脚后撤，让出半个身位，右手长枪一横，使了个防守架势。
随后，只听见“啪”的一声响，涂了黑漆的牛筋木枪柄，刚好与对方的掌刀边缘碰了个正着。
毕竟是四品打二品，武功修为的巨大差距，使姜河感到虎口发麻，气血上涌，紧咬牙关才勉强憋住吐血的冲动。
不过，很快便有一股清凉的内力，顺着枪柄源源不断地流进他的手心，又从手心钻入骨髓，开始在七经八脉中奔涌。
‘糟糕！这老尼姑是个愣头青！’
姜河心中大呼不妙，连忙拖枪后撤。
“哼，想逃？晚了！”
圆静收回掌刀，冷冷道：“大将军，贫尼的内力已然注入你体内，只消半炷香的时间，你便会急火攻心，气息紊乱，若强行运功抵抗，无异于自废修为。
现在请你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再说一遍，你与我徒柳烟雨究竟是何关系？
倘若从实招来，贫尼便网开一面，收回内力，否则你就等着变废人吧！”
姜河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晚辈与柳姑娘乃患难生死之交，绝无奸情。”
圆静脸颊微微抽搐，冷哼一声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当着天下英雄与自家亲友的面，谎话连篇，不知悔改，既然如此，那就请大家拭目以待吧，半炷香之后，贫尼定会揭下此贼的真面目！”
姜河闻言悄悄运功抵抗那股外来内力，发现并无任何不妥，反而很快将其吸收干净，顺畅程度堪比拉稀。
虽然搞不清楚缘由，但他已经有了十足的底气，当即开口挑衅道：“师太，晚辈时间紧迫，不想多等，请你再来一掌吧！”
“什么？！”圆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河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请、您、再、来、一、掌。”
圆静严重怀疑这小子有受虐癖好，失笑道：“贫尼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大将军，你可要想清楚了，刚才那一掌是分高下，再来一掌可是决生死了！”
姜河直接把虎头湛金枪丢给了一旁满脸担忧的穆成雪，而后坏笑着冲圆静勾了勾手指：“我想清楚了，您倒是过来呀！”
圆静猛地一怔，顿时不知所措。
同样欠揍的笑容、同样英俊的相貌、同样动作的挑衅。
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进攻她的大脑，使她眼前逐渐浮现出每晚都会梦到的场景。
那是二十年前，正值青春年华的她，被好赌成性的父亲卖给富商抵债。
本以为会死于富商的残酷折磨，却有一位盖世英雄，驾着黄金巨龙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之中。
事后，她欲以身相许，奈何对方已有家室，心灰意冷之下，她便独自前往桃花庵出家。
时至今日，她都忘不掉那位英雄面对富商时的坦然自若，与眼前的姜河简直一模一样。
难道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还是说……
“你和你爹长得像吗？”圆静脱口而出。
姜河只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但碍于对方的前辈身份，他还是乖乖回答道：“晚辈幼年丧父，并没有关于家父年轻时的记忆，仅凭画像来看，应是有几分相似。”
圆静又问：“那……那你爹年轻时可曾去过江南的桃花庵？”
不等姜河开口，老太君便怒气冲冲地跳了出来：“老尼姑，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家老爷生平从未踏足过江南之地，更不爱听你们念经，休要在这里与我儿套近乎！”
圆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摆出‘鉴邪掌法’的起手式，盯着姜河转移话题道：“这第二招，贫尼可不会留手了，你准备好了吗？”
姜河点点头，摊开双手：“来吧！”
“看招！”
提醒的同时，圆静第二掌探出，径直拍向姜河的右肩。
这一掌看似是重新出招，实际上是第一掌的衔接，转换之间，还蕴含了第一掌的劲力，看似自然顺畅，但明眼人都知道，没有十几年的苦练，断然无法做到。
姜河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就瞥见视野之内，一只白皙的手掌按落下来。
“啪！”的一声，正中肩窝。
尽管先前信誓旦旦说不会留手，但心乱如麻的圆静，还是发自本能地收了些力气。
她本以为会直接把姜河震晕，却不料对方一点事没有，反而开始疯狂吸取她的内力。
‘怎么会这样？！’圆静心头一突，‘连中我两招鉴邪掌，居然毫发无伤，这怎么可能？！’
“师太，”姜河微笑着抓住了她的手腕，“看来你我是同道中人啊！”
圆静脸上一热，猛然发力想把手抽回来，可掌心却像是按了磁铁，牢牢吸在姜河坚硬如钢的肩膀上。
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是徒劳无功，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姜河当众榨干内力。
“你……你这是什么邪门歪功？”她皱着柳眉，有气无力地问道。
姜河依旧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压低声音反问道：“难道不是您用鉴邪掌送给我的吗？”
“胡说八道！”圆静开始慌了，“我的内力怎么会与你相同？这定是你从魔教妖女那里学来的《光明宝典》！”
姜河失笑道：“《光明宝典》中确实有吸人内力的功法，但您不要忘了，无论怎么吸，内力的本质都不会改变。
倘若我是大奸大恶之徒，早已被您的纯正内力震碎五脏六腑，又怎么会活到此刻，并将您的内力收为己用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圆静的脑子似乎是烧坏了，竟然低声自言自语起来。
“既然您不相信……那就休怪晚辈失礼了！”
话音刚落，姜河便催动全身内力，将圆静震飞了出去。
“噗——”
圆静在半空中喷出一口鲜血，随后犹如断线的风筝栽在地上，本想赶紧爬起来还击，可惜被榨干的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
最后还是那个眼疾手快的小尼姑，将她慢慢扶了起来。
“师父，您……”小尼姑欲言又止。
师父年轻时的往事，外人或许不知，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师父她老人家暗恋那个有妇之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二十年的爱而不得，二十年的思之如狂，足以令人道心变质，堕入魔道。
只是师父死不承认罢了。
德高望重的佛门师太，斩断了青丝，却斩不断孽缘。
若是传扬出去，定将招致天下英雄耻笑，桃花庵也将沦为末流门派，从此一蹶不振。
因此，弟子们一个个守口如瓶，替师父保守秘密的同时，也是在扞卫门派的尊严。
万万没想到，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最后竟然又栽在一个有妇之夫手里。
另外，师父的内力与姜河的内力完全相容，那不就说明这两人都有亏心事吗？
什么患难生死之交，只怕柳师姐早已白玉染瑕，沦为驸马玩物。
唉……真是令人羡慕，啊不对，令人扼腕啊！
“好一招金钟罩铁布衫！”
圆静强忍下内心的羞愤与屈辱，轻轻甩开小尼姑的手，对着姜河抱拳道：
“不愧是姜游的儿子，果然诚实仁义，既然你能完全吸纳贫尼的内力，足以证明你本心善良，知理守节，与我徒弟柳烟雨并无奸情，方才是贫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大将军不要见怪。”
姜河会意一笑：“师太客气了，晚辈还要多谢您方才手下留情呢！”
圆静努了努嘴，伸手去摘脖子上戴的吊坠。
“啵~”
一块温润如水，雕工精致的洁白美玉，从黑漆漆的山间挤了出来。
姜河的目光又开始不自觉地向下移动。
“贫尼远不如林掌门那般豪气，拿不出什么名剑，这条吊坠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已跟随贫尼多年，今日就送予大将军吧，权当是今夜叨扰贵府的赔礼，日后若大将军有难，可遣人将此物送往桃花庵，贫尼与众弟子愿意赴汤蹈火，以供驱使。”
说完，圆静红着脸将吊坠递了过来。
姜河接过一摸，发现上面还留有余温。
圆静的脸更红了：“若无他事，请容贫尼告辞！”
“师太慢走！”姜河近乎九十度鞠躬行礼，也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圆静微微颔首，而后像是听到发令枪声的跨栏运动员一样，带着小尼姑们匆匆撤了出去。
一时间，无数泛青脑门聚成一团，在白色月光的照射下大放异彩，好似摄影用的反光板。
姜河收好玉石吊坠，再次扭头看向脸色铁青的玄闻方丈。
“阿弥陀佛，”不等他开口说话，玄闻便先发制人道，“大将军，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此行只为替师弟讨个公道，不想与你交手，还请姜大夫人出面相见！”
“老秃驴，我忍你很久了！”穆成雪贝齿紧咬，掏出柳叶镖挺身上前。
姜河慌忙拦住她，高声问道：“大师，此事可有回旋余地？”
玄闻连连摇头：“除非阿弥陀佛开口，否则老衲绝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