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芯沅对萧羽的话漠然置之,而后对百棂振振有词道:
“他们企图将您封印,只有我一心一意盼您能从这世间彻底消亡。只有您的消逝,才能真正让国与国之间的纷争止息。没有了您,这人间的一切冲突,也将失去它们扩大的源头,失去它们肆虐的驱动力!尊上,您并不属于人间。”
百棂愣神数秒,豁然开朗,“我懂了,原来你也是一口一个仁义道德的好人。不,你是蔷薇花妖,是一个好妖。唯有我,渴望天下人皆如我这般充满着污垢不堪的罪与恶……”
舒芯沅侧目,因心怀愧疚,不敢直视恩公百棂,慢慢吐气息,“那并非普通的银簪,乃是由上古神器锤炼而成。方才萧琰所施展的‘恨生诀’,我已将大量吸入掌中,而后又灌注于簪端。”
“尊上,您曾言不死不灭,然世间岂有永生之物?”
她噙着泪水喋喋不休,“不久之后,此簪将在您体内犹如硫酸般,慢慢侵蚀您的五脏六腑,乃至筋骨肌肤……我实在对不住您,您赋予了我自由之翼,让我见证人间山川泉流、繁市美物,我却害了你。来世,做牛做马,我必偿还今生这命债。”
她缓缓举剑,欲向百棂刺去。
百棂巴巴望着她半天,再次落寞的垂下纤密的眼睫帘子,那墨绿色的瞳仁就像是被雾霾笼罩,失去了光源。
方才的自我安慰,彻底被舒芯沅打击到体无完肤。
想想也是,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只要是个生物,对他产生点敌意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自己以吸食世间恶念为生,要是对自己没有偏见和厌恶,那才真就见鬼了嘞。
百棂早就习惯“人间冷暖自知”的日子,他就是‘恶’,无怪乎谁。
突然,百棂发现自己的脸颊有点湿润,难道是下雨了?
一抬头就瞅见萧羽那双眼睛恰似盛放的红玫瑰,艳丽迷离。而他自己的影子,清晰地倒映在那片嫣红里,像是被偷偷镌刻进了对方的心底深处。
他十分困惑,伸手去抚摸萧羽那被泪水浸湿的长睫毛,正当要问你为什么哭呀?风中赫然传来一道熟悉而又虚弱的嗓音。
“师父……救我……”
是景山!
像是受到什么刺激,百棂一掌击在石壁上,身形犹如鱼跃龙门,一下子跳到悬崖上。
舒芯沅大惊失色。
百棂动作敏捷,一把夺过舒芯沅手中的宝剑,像老鹰一样俯冲向前。运用的是彼时“分身白叶言”所独创,后传授落花辞、柳荀枫的独门绝技——“雪月风花剑法”。
顷刻间,杏花花瓣在空中盛放心舞,剑气如虹,恣意冲击,将‘时空妖兽’击退数步。
“你吃你的人类怨气,本座吸本座的人类寿数,咱们万年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今日要因为一个区区凡人就与本座作对!”
时空妖兽的四只爪子,如同狮子般抓着土壤,瞪大双眼愤怒地说道。
百棂置若罔闻,急忙抱住柳景山的脑袋,蹲了下来。柳景山昏死过去,在奄奄一息的梦话中,自己遇到危险,呼喊着师父救命。
以前圆鼓鼓的脑袋就像一个西瓜,现在却似泄了气的皮球,身子也是,皮包骨,干瘪的相当明显。
“为师还是喜欢你白白胖胖的样子。”
不知百棂施展了何种术法,竟让“时空灵兽”把柳景山的寿命和修为给吐了出来。旋即召唤无数紫藤,如灵蛇般将百棂和灵兽捆绑在一起,严丝合缝。
柳荀枫意识到百棂想要干什么,不禁眼眶夺泪,激动的大喊,“师尊不要!”
百棂面色无波地回眸望了一眼动弹不得的落花辞,她也似预感到什么,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又转又而望向柳荀枫,狠狠扯起一抹好不习惯的变扭微笑:“放心,我不会死。”
一起一落,百棂带着‘时空灵兽’扑向悬崖,一起坠入万丈深渊。
见此情形,舒芯沅不由得长吁短叹,本还以为百棂在临死前要拿她当垫背,不曾想他把时空妖兽给带下去了。
不管是人类,还是魔,亦或是妖,除了没有实体的鬼之外。再怎么强大的存在,只要是有生命的活物从万丈高空坠落下去,那都只有被砸成肉酱的份!
心魔百棂,必死无疑。
舒芯沅松了松心神,转头撞见萧琰一副弱不禁风、好似随时会被风吹倒的病态模样,真真格外惹人疼惜。
她倾身去扶萧琰,却被萧琰横刀拒绝她靠近。
舒芯沅道:“萧琰,那‘恨生诀’一旦练成,一击不中,反噬的可是你自己。顶多半个时辰,你就会全身筋脉寸断,丹田真气泄露,没有我的帮断,你只有死路一条!你在我面前还硬撑什么?”
事实上,她心里十分清楚,他这般强撑,完完全全是为了能在柳荀枫面前装出强大可靠的男子气概形象。要不然,他早就支撑不住,把好几次硬逼回肚子里的血水喷吐出来了。
“萧琰,你果然还是受到重创……”听到身后的柳荀枫,声音沙哑得厉害,还带着风中残叶般的颤抖,仿佛夹杂着无尽痛楚。
萧琰刚想要说些什么,整个人就晕了过去,是被舒芯沅给敲晕了。
随后,舒芯沅轻轻环绕住萧琰的颈脖处,将萧琰的头颅倚靠在她自己的肩头上。
舒芯沅樱唇勾了勾,不得不承认,萧琰疯批,确实美丽。
“柳太医,我们终成情敌,我曾向往着与你成为知己,无话不谈,不愿与你争胜。”
在静谧的时刻,她轻轻地挑开了覆在萧琰面颊上那几缕青丝,露出他的容颜。细看之下,原来这男子竟如此俊美,高雅、矜贵,舒芯沅不禁心旷神怡情难自禁。
方才缓缓续上她未尽的话语,“我也知道他的心早在三年前就全全给了你,就算你不要,他也会硬塞给你的吧。那是我求而不得的东西,我知道这辈子他都不会对我生情了,可我无法释怀。余生,他就和我在一起罢。”
柳荀枫心跳如鼓,惊惧交加,耳畔忽闻舒芯沅以凛然公正之态发言,“他的爱意属于你,而这个人归我,一人一半,足足公平。”
他的心归自己,人归她?!
这是什么天理难容的怪诞歪理啊!
“感情不能强求…!娘娘!舒芯沅!回来!”
舒芯沅卷着萧琰飞走了。
天上掠过一只乌鸦,嘎嘎嘎,仿佛在嘲笑柳荀枫“笨蛋,笨蛋,笨蛋。”
目睹全过程的落花辞和柳如飞,由于脖子上扎着白毫银针,二人不能动弹,只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大跌眼界,见柳荀枫惊慌失措,毫不犹豫冲出石阵、想要从舒芯沅那里把萧琰这个祸国殃民的美男子抢回来的意图,结果“啵”的一声,柳荀枫竟然凭空消失了!
消失得太过突然,许是已经穿越时空,不知道回到哪个时间点,是未来或是过去,难以断定,反正人就这样没了。
那么病恹恹的萧美男子,接下来是否会被舒芯沅强娶?!
落花辞含泪抓狂。
谁来告诉我接下来他们仨儿结局咋样了!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