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张绣把绣工们安排好，便要去县城取钱，推着车子刚出门，碰到陈巧巧。
陈巧巧头发散乱，嘴角有些青，精神很不好，她把绣好的手绢拿出来，递给张绣，
“大丫姐，你看看，验得过去不？”
手绢上绣了朵莲花，连花瓣上的露珠都绣出来了，挺精细，而且配色真实又不失艳丽。
有灵气。
张绣手指划过绣线，光滑平整。
她从口袋里拿出三块钱，放到陈巧巧手里，“每条三块。就这个花样子再绣十条吧。线还有吗？要是没了，我给你拿。”
陈巧巧掉了泪，收起钱，点头。
“张如山打你了？”张绣瞥了眼她嘴角。
陈巧巧哭出声，“大丫姐，我实在不想在那个家待下去了，你就让我在厂里绣吧。”
张绣摇头。
她不是不想留陈巧巧，是怕万一自己不在，孙雪娥来家里骂人，气着程妈妈。
“先回去吧，等厂子盖好了你再来。”
陈巧巧张张嘴，又闭上，转过身犹豫片刻，回头问，“你去县里吗？”
“嗯，有事儿？”张绣问。
陈巧巧摇摇头，小跑着走了。
张绣骑上车，一路到了县里。本打算先取钱，再给程超打电话，可是想了想，怎么说钱也是人家的，应该先告诉他一声。
正好，电话没人用，她拿起来拨通了号码。
“喂您好，程总在开会，有事请留言。”是秘书。
张绣不想打扰他，可是今儿这事挺重要，“我是张绣，能耽搁他几分钟吗？”
“程夫人？”秘书有些为难，“程总说，今天的会议，任何人不能打扰。您可以留言，我第一时间转告。”
张绣想了想，还是打算亲口说，便告诉秘书，“不用了，下次吧。”
转身要走，一辆摩托车挡住停在面前。
摩托车拉风得很，是赵遥的。
赵遥穿了身白大褂，腰上系着围裙。他脚点住地，摘下头盔，甩甩长头发，脸，还是那张不阴不阳的脸。
“这么早，给谁打电话呢？净偷懒。”
偷懒两个字，能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稀罕。
见他手里提着个饭盒，张绣一边走，一边问：“送饭去啊。”
赵遥不紧不慢跟上，“我妹一早就去商场了，还没吃饭，能跟你似的，打电话闲聊？”
这几天，没顾得上柜台，确实辛苦赵婷了，反正也到门口了，是该去看看。
伸手去接饭盒，“我给她送去，你忙吧。”
赵遥一躲，“怕你偷吃。”
到了柜台，小米在接待客人，赵婷补着货，又有客人来了，急忙去给大家介绍，忙得很。
张绣快走几步，放下包，从她手里接过手绢，指指赵遥拿来的饭，“快去吃点儿。”
赵婷一看她来了，满脸是笑，抱住她手臂，下巴一指对面，“绣绣，你太厉害了，刘芳这几天都快哭了。”
对面柜台还站着两个混混，叼着烟卷儿，一左一右。
有这俩门神在，一个客人都没有，刘芳在里头嗑瓜子，嘴唇发白，连妆都没画。
一抬头瞥见张绣，扔下瓜子儿就要往这边冲，“张绣。你个狐狸精，到底陪多少老板睡过，他们这么护着你。说，是不是把我们家honey也勾搭了？！”
俩混混朝她一晃小刀，又吓得缩回去，嘴唇直哆嗦。
卖了条手绢，有点空闲，小米凑过来，“老板，你后台到底谁啊？连周老板都怂了。”
张绣没搭话。
又有客人来了，张绣想起巧巧绣的新花型，拿出来给她看，客人一看就爱上了，问，“多少钱？”
“十五。”张绣说。
不算贵。
旁边女孩子也喜欢，“这花样子真少见，还有吗？我也想买。”
“过两天有货。”张绣说着，从柜台拿出一款差不多的。
忙起来就忘了时间，都下午三点多了，三个人都没吃饭，张绣说，我去买。
正要走，赵遥递过来几份饭。
太饿了，她顾不得客气，接过来招呼大家一起吃。
这时候，赵婷才顾得上问她，“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取点钱。”张绣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回去盖厂。”
“真的？”赵婷开心了一下，又愁了，“那得花多少？”
鱼有点咸，张绣提起暖水瓶，倒三杯水，“三四万吧。”
“啊？”小米下巴都快掉了，“我还没见过那么多钱。”
赵婷倒是见过，还是惊到了，“你钱够啊？”
“差多少？”赵遥接过话，“我想想办法。”
“不用，我有。”张绣说完，添上一句，“谢谢。”
“不是怕我妹着急，我才懒得问。”赵遥转身，走了。
赵婷神秘兮兮地凑近，“绣绣，你知道，你男人跟我哥说什么了。”
她还真想知道。
“我问了好几次，他才告诉我。”赵婷说：“你男人说，连钱都不会挣，凭什么抢我老婆。”
像程超说出来的话，但是，应该没那么简单。
赵婷接着说：“这两天，我哥跟爹说，早晚有一天，要把饭店开到京都去。我爹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这是好事。
张绣没再多问，看了下表，时间不早了，交待赵婷几句，便去取钱了。
银行里人很多，几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靠在墙上抽烟。
窗口前，排了很长的队。
排了半天，才轮到张绣，她拿出存折取了三万，一摞，一摞地，放进布包。
然后出了队伍，往回走。
天快黑了，回去要穿过一条巷子，白天两边都是干小买卖的，现在都收了摊，前后没人，特别安静。
只有车轱辘转动，发出的嗡嗡声。
走到拐弯处，忽然冒出来两个人，手里提着匕首，向张绣走近。
来者不善，张绣不想惹麻烦，下了车便转身想往回骑，一回头，那边也来了几个混混。
前后都没路了，张绣松开自行车，往后退几步，靠住了墙，“你们干什么？”
一个黄毛走近，甩甩手里的刀，眼神在胸脯上，扫了又扫，“真他妈漂亮，比夜总会里的女人还够味儿。”
“哥哥不想动手。把包扔过来，再脱衣裳，哥哥们爽了，就放你走。”
其它几个干笑几声，逼近张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