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内的演武场。
“虎和风,不要走神,眼睛盯住前方。”柳忠毅冲了过来,用手中的刀背在虎和风的背上狠狠敲了一记,大声喊道,“如果在战场上,你已经死了,你身边的袍泽也会因为你而受伤。”
虽然有护甲保护,这一记也让虎和风疼的呲牙,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呼,两人匆匆瞥了一眼,只见梅自芳正用手遮住嘴,满脸娇羞,仿佛她的心事被人发现了一般。
虎和风低声说道,“柳叔,我该怎么办?她无时无刻都缠着我。”
“沉住气,看她耍什么花样。” 柳忠毅回头高声命令,“龙自邦、龙自强你们俩过来,跟虎和风配合对阵演练。”
不久,三人浑身疼痛的躺在地上,跟他们对阵的大壮等护卫忙着收拾兵器。
“疯子,我起不来了,我的腿可能断了,看在兄弟份上扶我一把。”龙自邦呻吟着。
“说的好像我还能站起来似的。”虎和风仰面躺在地上,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频频出错,加上身旁两位刚练习不久,大壮又太老实,也不知道稍微放放水,结果三人变成这般狗熊模样。
“少爷,哪里受伤了,我帮你揉一下。”梅自芳像一只偷嘴的馋猫,悄悄来到虎和风的身旁。
“不用。”虎和风全身一紧。
“我是你的侍女,服侍你是我份内的事。”梅自芳娇喘的慢慢蹲下,带着香气的小手伸向他的大腿,虎和风一声怪叫,翻身而起,呲着牙瘸着腿逃向一旁,后面跟着同样狼狈不堪的两兄弟。全然不顾及都城三大混世魔王的名声。
梅自芳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抬头发现柳清荷正盯着她,赶紧低头站起,快步跟上虎和风的背影。
府门外,封伯正指挥着仆役们将一袋袋粮食和肉类蔬菜从车上卸下,护卫们上前帮忙。“封伯,怎么买这么多?”大壮用胳膊夹起一袋大米。
“多买了一些,昨天街口被堵,马车出不去,府中差点断了顿。”
虎和风一瘸一拐的走向府门。“大壮,跟着和风。” 身后柳忠毅命令道。
“柳叔,不用了吧,我只是去奉文草堂。” 虎和风苦着脸回道。
“少爷,等等我。”梅自芳娇呼而至。虎和风如兔子般窜出府门。差点跟放下米袋的大壮撞个满怀。
柳清荷早已换上青色文士服,抱着书籍走到父亲身边,小声道:“爹,得尽快想办法,这样下去可不行。”
“爹心里有数。”柳忠毅溺爱的伸出手。
“我去奉文草堂了。”柳清荷灵巧的躲过摸向秀发的手,轻快地迈上台阶。
“你们中午回来吃饭吗?”封伯带着特有的沙哑声线问道。
“在外面吃。”跟着柳清荷一起出门的龙自邦立即回上一句。开什么玩笑,昨晚几乎没怎么吃,他心中盘算,中午一定要找家酒楼,好好吃上一顿。
“晚上多弄一点,我昨晚都没吃饱。”龙自强可不知道龙自邦的打算,出门前还特意强调了一句。
街口不再拥堵,有大批巡防司的衙役维持着这条街面的秩序。
“梅小姐,你回去吧,我真的没有黄金树叶。”虎和风突然转身道。身后的梅自芳停下脚步,露出一副不要抛弃我的可怜模样。见柳清荷等人走近,虎和风急忙寻找帮手,“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我不知道,跟他不熟。”柳清荷从他们俩的身边飘过。
“嘿嘿,我就不解释了。”龙自邦暧昧的表态,让虎和风差点吐血。
“你们太过份了。”龙自强从后面赶上来,指着前面两人的背影,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这让虎和风眼中充满感动。“阿和哥,要不要也带出城啊。”龙自强带着大仇得报的畅快逃开。
“你们…”虎和风气结在喉,不再解释,闷头向前。捂着嘴偷笑的梅自芳亦步亦趋紧跟其后,她感觉这帮人比龙自游好玩多了。大壮则放慢跟随的脚步,虎和风的心情一定很不好,还是离他远点。
今天就不是出门的日子。刚转过两个街角。“侯爷。请留步。”贾翊福从旁边的小巷中闪了出来。虽然臃肿肥胖,移动的步伐却出人意外的轻盈,伴随的声音,从他五颜六色丝绸衣袍下的那身肥肉里,散发出浓烈的怪味,这是狐臭加上大量香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梅自芳立即捂住鼻子。贾翊福跪倒在虎和风的面前,慌乱中,手指上一个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掉落在地,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最后正好落在虎和风的脚边,“侯爷,小人贾翊福等您多时了。”
虎和风退后一步,这是个什么东西。
“侯爷,请看。” 贾翊福指向他窜出来的那个小巷,“这里面都是小人孝敬侯爷的。”顺着贾翊福所指的方向,整个小巷中堆满了箱子,仆人们整齐的站在箱子前,“快都打开。”贾翊福得意的叫嚷。一个一个的箱子被打开,箱子内盖镶嵌着水晶,将阳光反射进箱内,红色、黄色、绿色……不同的颜色从箱子中弥漫出来。“这些都是世间的无价宝贝,只求侯爷能赏给我一片黄金树叶。” 贾翊福露出一嘴的黄牙,一脸谄媚的向前跪爬一步。
虎和风瞄了一眼五光十色的小巷,绕开面前的贾翊福。
贾翊福慌忙捡起地上的戒指,快爬几步,拦住虎和风的去路,“侯爷,我跟封总管很熟。”
虎和风绕开。
“侯爷,侯爷,我有黄金,很多很多的黄金,我都给你。”贾翊福又跪爬拦住去路。
虎和风示意躲在不远处的大壮。大壮嘿嘿笑着走上前,一把将肥得流油的贾翊福拎起来,丢到一边,嫌弃地拍着手,“我家侯爷稀罕你这点东西。”
虎和风气的伸手准备给他来上一拳,没想到大壮灵活地闪到一边,多么老实的一个人也被他们带坏了,后面传来一阵坏笑。
“说的好。”旁边传来叫好声,一位年过半百的干瘦老者站在一处不大的酒馆门口,一身半新不旧的灰色文士长衫,“在下庄逸风,与尊师瞿老夫子神交已久,今天见到侯爷,不胜欢喜,想请教一二。”
真高。把瞿老夫子给抬出来了。龙自邦发现虎和风还不想理会,便在旁提醒道:“庄逸风是城西逸风书院的老夫子,不接招可就丢了我们城南奉文草堂的脸。”
“请。”虎和风无可奈何的跟着来人步入酒馆之中。
“你想要什么?”虎和风完全失去了耐心,突然打断道。
正滔滔不绝,引经据典,摇头晃脑的庄逸风愣住了,脸一下涨得通红,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嘴唇抽搐,两只手紧紧的握住长衫下摆,两眼向外鼓,盯着虎和风。半晌,他的脸逐渐惨白,额头的汗水冒了出来,低下头,哆嗦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泛黄的羊皮小包裹,轻轻放在桌上,早已没了刚才眉飞色舞,意气风发的模样,用极低的声音喃喃道:“我想用这个换一片黄金树叶。”
虎和风面无表情,缓缓摇头。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古书,世间绝无第二本。” 庄逸风见虎和风拒绝,身体哆嗦的更加厉害,“我只是想救我的女儿。”
“我没有黄金树叶。” 虎和风起身走向门口。
“看在我孤苦伶仃的份上,救救她吧。我就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庄逸风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众人全都停下脚步,虎和风狠狠的扇了自己两耳光,在怀中摸索一番,转头问向龙自邦,“胖子,有金饷吗?借我点。”
龙自邦将身上所有的金饷拿了出来,龙自强也有样学样,柳清荷摸了摸身上,对着虎和风摇摇头。梅自芳将头上的玉簪摘下,放在虎和风的手中,“我只有这个。”
“庄老夫子,我真的没有黄金树叶,你拿上这个找个好太医。如果还不够,尽管到我府上去拿。” 虎和风将所有搜刮来的物品放在桌上后转身逃离。
街面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大壮,前面开路,我谁也不见。”
在大壮的保护下,众人又向前穿过两条街。
“磨破火求见忠心侯。” 一句响亮喊声让众人不得不停下来。
面前,一队身披战甲的军士拦住去路,一位将军站在街口,双手抱拳躬身行礼,“护国侯麾下磨破火求见忠心侯。”
虎和风一脸苦笑,他当然知道磨破火拦住他的原因。柳清荷发现龙自邦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神情,小声问道:“他是谁,你们好像很怕他。”
“不是怕,而是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要求。”龙自邦在柳清荷耳边嘀咕,“他本是护国侯霍震天手下的将军,当年老侯爷跟着我爷爷东拼西杀,到老烙下一身的伤病,现在几乎瘫痪在床,而磨破火辞掉禁军主帅职位,甘愿为仆守在霍老爷子身边,没有人不敬佩他的忠义。”
柳清荷也立刻明白磨破火的来意。
“磨叔。”虎和风上去行礼道,“霍爷爷身体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所以我想要一片黄金树叶。” 磨破火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
“我知道。”虎和风点头,用最真诚的目光迎上磨破火的双眼,“磨叔,我没有黄金树叶。”
磨破火瞪着他,微风将他两鬓的花白头发轻轻扬起,浓浓的眉毛紧锁,再次躬身行礼,“我为老侯爷求一片黄金树叶。”
虎和风缓缓的躬下身躯,双手抱拳慢慢抬起抵在眉宇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没…有…黄…金…树…叶。”
两人就这个姿势,相持了许久,最后,磨破火后退一步,直起身躯,向着浑身僵硬的虎和风点点头,转身离去。
待磨破火走远,龙自邦上前,“疯子,他走了。”
“我们回府。” 虎和风抬头,他发现问题不但没有因为过了一晚而消失,反而越来越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