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一场雨后,天晴了。
天边的晚霞晕染开来,像飘带一样散尽天涯。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
虞璃坐在饭桌前,耷拉着脑袋,似乎有心事,迟迟不下筷。
这时,青羽突然翻窗进来,跪在了他前面:“主子,查到了,与夜将军真心交好的人乃是凤大人,他为人淳朴,当年和夜将军有共同的志向,从而成了朋友。
“还有,这是属下竭尽所能查到的所有关于丞相府这些年的证据。”
“很好。”虞璃轻笑。
(虞璃:有了这些证据,还怕沈家?绝对不可能!)
虞璃:“你们三人今日子时来后花园见我。”
青羽:“是。”
“你去叫清岚和寒尘进来用膳吧。”
“遵命。”
清岚还是一如既往的活跃,一进来眼睛就亮了亮:“哇~小姐,今天的膳食竟然如此丰富。”
虞璃:“快吃吧,冷了就不好了。”
寒尘:“小姐,那件事还用不用彻查?”
虞璃:“不必了,就算是查,估计也查不到什么。”
寒尘点了点头:“嗯。”
“今日的饭菜好丰盛呀~
“唔……好好吃~”清岚边吃边感慨。
她夹起一筷子鱼香肉丝塞进了嘴里,露出了满足的表情,嚼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桌上的饭菜的确丰盛。
有鱼香肉丝、糖醋排骨、红烧牛肉、酸辣土豆丝、清蒸鲤鱼……外加一屉小笼包。
配着米饭吃,嘎嘎香。
虞璃看她吃的正香,将桌上的茶水推给她,“慢点吃,别噎着。”
清岚大方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你看看你这吃相,哪里像个女孩子?”寒尘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她碗里,一边调侃。
似乎看着清岚吃就是两人最大的兴致。
两人看得清岚有些发懵,她先是瞧了瞧虞璃,又是看了看寒尘,迷茫地说:“你们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呀?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声,说完两人又神同步的把头别过去,却悄悄红了耳根。
她们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清岚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寒尘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虞璃,“小姐,大少爷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根据我们盯着的行踪,他昨日又去了一趟丞相府。”
虞璃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筷子,漫不经心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回来好啊,去了丞相府也好啊,倒是让人省心。”
寒尘犹豫了一会儿,“我怕……他们会闹决裂,这样对于小姐也多少会有影响的。”
“我巴不得他们闹决裂呢,如果他们之间闹了决裂,只当他们是狗咬狗吧。”虞璃对此表示毫不在意。
“可大少爷他……”
虞璃神色淡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夜长峰这件事起初我也很是犹豫,若能保住他,我也不想两败俱伤。
“可现在那件事快要办成了,或许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
“可以摆脱将军府,换一个新的身份生活,但是他们……要杀要剐决定权不在我这里。”
“换一个新的身份?此话怎讲?”
“你现在不明白很正常,等到那时你自然会明白。”
……
清岚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她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她鼓着腮帮子:“小姐,怎么感觉每次你和寒尘姐姐聊的话题都非常的神秘呀,为什么我总是听不懂?”
虞璃:“那是因为你每天都很快乐呀,自然是感受不到提心吊胆的忧虑。”
[小白猫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哇――”
“怎么了?跟见了鬼似的。”
“宿主你竟然会……”
虞璃:?
“你竟然会说这种带“呀”字的话,而且还是在清醒的时候!好神奇呀!”
“有病了就赶紧去治,不要耽误病情。”
“可为什么宿主每次对我都这么凶巴巴的。”小白猫垂下脑袋,搓着两只小爪爪,一脸委屈。
“很简单,因为你有病。”
“我不理你了,哼。”小白猫随即抱胸转过头去。
“话说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每次只能见到你?朝朝呢?”
小白猫认真的解释:“她呀,她是我的实习系统,归我掌管,跟你没有直系的任何关系,所以宿主自然是不能想叫就叫咯。”
“好吧,感觉她比你要聪明伶俐的多。”
“拜托啊宿主,你才见过她一次而已,并且她又没有辅助你完成过任何任务,你怎么知道她要比我聪明伶俐?”
“我向来看人很准。”
“哎呀呀,真是拗不过你,不和你说了,撤了撤了。”小白猫挥了挥手,转头消失。]
“这话怎么说?”清岚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
“说你幼稚呗。”寒尘挑了挑眉,没好气地嘲讽。
“小姐才不是这个意思呢,你胡说。”清岚掐着腰,气鼓鼓的盯着寒尘,像只生气的小河豚。
虞璃:“你俩别闹,好好吃饭。”
“小姐……你不是这个意思吧?”清岚眼泪汪汪地看向她。
虞璃揉了揉她的头,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当然不是,寒尘你别跟她胡闹。”
寒尘不情不愿地把头别过去。
清岚许是有了仗势,心中的小恶魔占据了人格,恶狠狠地朝寒尘露出了一个微笑,像是在挑衅:“嘿、嘿、嘿,看吧,小姐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被训斥了吧?哈哈哈……”
(虞璃:早知道刚才就不说了,好像确实挺幼稚的。)
虞璃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两人胡闹,想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一时哑住了。
“小姐,你看!”清岚突然抬起手指着窗外。
虞璃闻言望去,一排排大雁穿过夕阳,从天空中掠过。
“这有什么好看的?”寒尘越发觉得幼稚。
清岚:“我是说天空啦,好美。”
虞璃:“的确,很美。”
清岚:“看吧,我就知道有人和我的眼光是一致的。”
寒尘:……
*
子时。
后花园。
“主子,我们来了。”三人齐齐下跪。
虞璃:“从今往后你们就不用跟着我了,这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是时候给它一个完美的落幕了,如果我有什么需要的,还会召唤你们。”
白羽:“主子是要解散我们吗?”
虞璃:“不是,你们现在有一个共同的长时间任务。
“去边疆,伪造身份混进去,盯着点‘他们’的动向,尤其是军部。之后给我传信就好。”
黑羽:“遵命,主子。”
语毕,三人齐齐化作一阵风,一跃而过。
(虞璃:终于又结束了一件事,感觉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据她了解,墨淡罹并不向外表这么平易近人,反而城府极深,母妃又是一个权大势大的人,总归防着点比较好。
《反将为帝》这本书哪哪都好,只不过……里面的人物马甲太多,重要的人物都表里不一,实属高深莫测。
话不多说。
难。
生存都是问题。
不过说实在的,夜洛嫣这个身份是挺玄乎的,马甲太多。
虞璃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就这么坐了半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后院的草突然动了动,虞璃抬眸:“寒影,你来了?”
“嗯,今日是有些晚吧?”
虞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晚?
子时?
认真的?
她皮笑肉不笑:“事实上,今日我没有来,你也一样?”
“嗯……”
虞璃:“今天还……”
燕无心:“今日不练武。”
两人同时发声。
“今日我教你一种绑麻绳的技巧。”燕无心继续说。
“绑麻绳的技巧?怎么?我要去绑别人?”虞璃玩味的笑了笑。
“不,你自己能挣脱就很好了。”
“哦。”
(虞璃:这是嫌弃我连麻绳都挣不开?)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根麻绳,把它撑开。
(虞璃:原来这是早有准备。)
“你看,”少年将麻绳整理好,然后一圈一圈的绑在虞璃的手腕上,“这样的绑法需要有特定的技巧。”他神色平静。
(虞璃:合着说我是实验小白鼠。)
绑好后,虞璃惊奇的发现,这样的绑法十分巧妙,每根麻绳环环相扣,要说靠蛮力挣脱,估计是不可能的。
“现在我教你挣脱之法。”少年说。
“嗯。”虞璃垂眸认真的看着手腕上的麻绳。
燕无心的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一步一步的摆弄着她的手腕,“要先这样……然后,再这样……”
女孩的手腕又嫩又滑,软软的。
不想放手。
燕无心忽然补充说:“这种绑麻绳的方法是我独有的,外人学不来,它的解法也是有一定的技巧。”
虞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既然是你独有的,那必定是只有你会吧。”
“所以?”
“所以就算我要解开,那不就代表着你绑的我。”
“好像也是。”
(虞璃:这孩子,怎么变傻了?)
虞璃拖着下巴,嗓音轻轻的:“也罢,多学点也没坏处,世人都说学海无涯,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一生都献给学问呢?”
“无人知晓吧……”
“有人啊,当你把一生都献给学问的时候,你自然会知晓这其中的奥秘。”
“太难了。”燕无心轻叹。
虞璃眨了眨眼睛,认真道:“其实不难,只是坚持下来的人少罢了。”
“你会吗?”他问。
“人各有志,志向不同,走的道路也不同。如果说我要把一生都献给学问的话……应该不会,因为这并不是我的理想追求。”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虞璃哑然失笑,“你是在搞玄学?”
“噗……”少年忍俊不禁,他又问:“那你的远大抱负是什么呢?”
虞璃抬头仰望挂满星星的天空,眼里充满了向往,“我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不惧怕任何事物,不受任何人的拘束,浪迹天涯,做一个侠客,也并非不可。”
“可你为什么不去实现呢?”
(虞璃:有亿点像问题宝宝。)
“因为身份、地位,有的人从出生起命运就被定下了,而有的人还可以改变,这大概讲述的就是天命。”
“看来每个人都有苦恼。”燕无心感慨。
虞璃点了点头:“是了,上天总是这么不公,好运可能给富有的人,可能给贫穷的人。但是厄运专挑苦命人,麻绳只挑细处断。
“这些东西无法用我们通常的理念来解释,但又很神,我们不得不信。”虞璃不知怎么的,又开始讲起了玄学。
燕无心看着她,细细地揣摩着虞璃说的‘厄运专挑苦命人,麻绳只挑细处断’,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他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发声,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
虞璃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解释道:“不过,上天给我们的选择都是公平的,每一次选择都可能成就不一样的人生,人生亦是短暂的,何必不去珍惜呢?”
少年尝试着勾起一个讥笑,可是啊,他现在就连一个讥笑都笑不出来了。
燕无心只能转移话题,“你怎么才这么小就已经明白了人生的道理,人生的道理多数是老者给幼者的教诲。”
“大概是因为我并非寻常人,你知道为什么老者可以给幼者忠告吗?”
“为何?”
“因为他们老了,他们扛下一切风雨,走完了这一生的道路,回过头来,后面是平坦大道,前面是遍地荆棘,所以说,人生都是充满坎坷的,没有一个人的一生是一帆风顺的,那是后人用一生总结出来的忠告。”
“你正值青春就能想明白这么多道理,难道传说中真的有十全十美的人吗?”燕无心托着下巴,歪着头看她。
感觉她好特别,与寻常女子不同的特别,让人着迷。
“自然是没有的,人无完人。”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畅聊着人生大道理,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个女孩的身边出现了一位少年。
讲一个故事吧。
一位少年浑身被戾气包裹,桀骜不驯,直到某一天遇见了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很特别,时而聪明,时而糊涂;时而冷漠,时而开朗……让人捉摸不透,下意识的想要去靠近,想要拨开这一层水雾,看清她的真面目。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幻象,一个人,原有的性情是不会改变的,她只是会伪装罢了。
真正的东西并非是海市蜃楼,只有驱散迷雾,才能看见它原本的面貌,才能发现它的美,才能用心去感受到。
那个冷漠的女孩渐渐放下了戒备,敞开了心扉,接受了这个天降的少年……
两人的故事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