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香酒楼。
贵宾房。
“近些天你在宫里过的如何?”燕无心莫名其妙地打听起了小玉的宫中生活。
少女笑起来,“挺好的,与墨楚衣可以说是零接触,至于长公主……只是聊了一些私事。”
“什么事?”
小玉犹豫了半晌,慢吞吞地开口:“就……女孩子们的私事。”
“嗯?”燕无心眯了眯眼,表示威胁。
小玉皱眉,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殿下,你说过在外面时可以放松一下,不用那么拘束,可殿下,你这是……”
少年挑了挑眉,用一种“你是在质问我?”的眼神看着她。
“殿下,外人不知殿下品行如何,但我们知道,殿下也并不是绝对的冷漠无情,只是相对而已。”小玉眨了眨眼睛,说。
小玉见他脸色不好,又小声咕哝了一句:“与长公主聊的莫非就是谈婚论嫁选驸马的事,没别的。”
“哦。”燕无心终于收起了他那死亡凝视,转头不再看她。
小玉:“……”
变脸变的就是这么快,就是这么突然。
空气寂静了几秒钟。
小玉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咚的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虞璃刚好从外面回来。
少女抬眼,愣了一瞬,脸颊一下就红了。看样子,有些犯花痴。
“你怎么不飞上来?”燕无心撩起眼皮。
虞璃面无表情,不冷不淡地回答:“为什么要飞。”甚至连语调都不曾上扬。
少年嘴角抽了抽:“当我没说。”
虞璃注意到了坐在他身边的少女,她抬手指了指,带着些疑惑:“你朋友吗?”
没等燕无心张口,小玉就冲了过来。
她一把握住虞璃的手,摸了摸,触感很深。少女激动得浑身都在抖,“我叫小玉,很高兴认识你。”
虞璃愣了愣,缓缓吐出两个字:“你好。”她抽出手来,刚想要解释,“实际上我是……”却被小玉打断。
“哥哥,你长得好漂亮。”
哥哥?
漂亮?这种词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应该都不太合适。
虞璃尴尬笑笑。
看来女孩子的天性就是对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无一例外。
[小白猫表示不赞同:“宿主你就不是。”
“嗯,我更喜欢奶团子。”虞璃坦然地点点头。]
“哥哥,”少女眨巴着眼睛看向虞璃,问道:“你跟我家殿……”小玉突然想起了燕无心的假名,于是改口道:“跟……我家殷殷是什么关系呀?”
燕无心:“???”
虞璃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抬起手虚指了指,欲言又止:“原、原来你们是那种关系啊……”
“嗯?”小玉歪了歪头,不明所以。
虞璃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我跟你家……殷殷只是普通朋友关系罢了,你别误会,没别的关系。”
解释完后,她突然想道:不对,明明我现在是女扮男装,并且小玉也没有看出来,要是真跟祁殷有那种关系的话……那么只能说明祁殷有……断袖之癖。
说实话,这种想法不太正常。
小白猫钻出来瞅了她一眼,一脸“我懂我懂”的样子笑了笑。
虞璃心说:你懂个屁!
小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啊……”
虞璃一脸紧张:不是,你点什么头?!!
“小玉,你在这里呆的时间太长了,该走了吧。”少年似笑非笑地说。
燕无心担心小玉在这里又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于是下达了逐客令。
“哦,哥哥,下次见。”少女冲虞璃挥了挥手,笑道。
虞璃温声道:“下次见。”
小玉弯了弯眼,随后一蹦一跳地离开了贵宾房。
虞璃不禁有些担心:“祁殷,她……”
燕无心打断她的话,自顾自地解释道:“夜洛嫣,我和她只有朋友关系,你别误会。”
(虞璃:如果你不说你和她是朋友关系的话,我确实不会误会。)
她顿了顿,开口道:“没事……”
*
菜很快就上齐了。
虞璃眉头微蹙,有气无力地戳了两下碗里的米饭,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你在外若是要调查些消息,最好用假名。”燕无心稍稍提示了一下。
虞璃忽然想起了告诉长公主的名字,眉眼瞬间温和了下来,她笑道:“我有假名。”
“是什么?”
“苏青云。”
“为何要取这个名字?”少年问。
虞璃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青云,乃是象征着在天际肆意翱翔的英姿,展现追寻自由,渴望自由,奋斗向上的精神。”
语毕,往日的回忆再次涌入脑海。
当时她还在上高中,还有一个同学兼舍友林晓。
烈阳之下。
虞璃在赤红色的跑道上跑了一圈又一圈,汗水已经浸湿了t恤,可她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喘息声也越来越重。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白领t恤,胸前还有英文字母大写的“NEVER SAY NEVER”(永不言败)
就像她的信念一样,永远不会轻易放弃。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虞璃却不知疲倦。
既然说……压死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那么就再努力些吧,让自己变强,直到足以承担这些重量。
不知又过了多久,虞璃瘫倒在了跑道上,橡胶颗粒硌得膝盖生疼,似乎要硌出血来。豆粒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有一瞬的酸涩。
阳光很烈,她的皮肤被晒得通红。
林晓从窗户刚好望见这一幕,她拿着水飞速从楼上跑下来,抓住虞璃的胳膊就把她往阴凉处拖,还一边喊:“你不要命啦!!这么大热天的真不怕中暑啊!”
她记得,当时她没有说话,但鼻尖酸得发疼。
别人只知道虞璃表面的光鲜亮丽,她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多少汗水,无人知晓。
没有人真正了解过她背后的苦涩,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的公平。
“嗯。”
少年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虞璃回过神来,“你还有话要说吗?”
他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问道:“你还要查吗?”
虞璃:“嗯,民间线索不多,能找多少是多少吧。”
少年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嗤笑一声,道:“传闻中的护国公主也没有那么嚣张跋扈吧?”
“嗯?”虞璃的声调扬了几分。
“天下皆知,护国公主在封位之前只是一位将军府大小姐,大小姐嚣张跋扈的性格在京城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燕无心解释道。
少年耸了耸肩,眸子一转:“现在看来,也并没有那么难相处嘛。”
“祁殷。”虞璃叫住他。
他立刻笑容灿烂地转过头,像吃了蜜饯一样的喜悦:“哎。”
虞璃对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有些恼,阴着脸解释:“世人皆知夜将军府大小姐是庶女,庶女大小姐,一个多么不堪的称呼啊,活在监视下,就连身边的贴身婢女也只是对方的眼线。有时候,被身边的人捅刀子才最疼。
“13年来,除了父亲,没有人真正疼爱过我,现在我甚至都开始怀疑、父亲对我的好,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世呢。
“嚣张跋扈是对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并不代表这个人骨子里坏的透顶。当然,表里不一才是最邪恶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才是最可悲的,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虞璃笑笑,夜洛嫣这么多年也该释怀了。
燕无心脸上的笑容逐渐拉垮下来,他紧紧抿着唇,想要安慰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些年来,她的生活果真如此艰难。
“你有话要说吗?”虞璃拖着下巴问道。
“说给夜洛嫣。”她补充。
少年睫毛轻颤,指尖泛白,紧紧攥着衣角,“我不想对夜洛嫣说,我想对你说。”
虞璃有一瞬地错愕:“你、你说什么?”
她宁可相信自己是听错了。
“我说,我想对你说。”燕无心重复了一遍。
虞璃坦然的笑笑,极力地掩盖着心虚和惊慌开口:“开什么玩笑?我就是夜洛嫣……”
少年盯住她,毫无感情地道:“证据。”
“我就是我,要什么证据!!”虞璃拧眉。
“如假包换。”她补充。
燕无心轻笑,说出了这些天一直以来的问题:“虽然你说的故事很像她,但你真的是她吗?”
“你……”虞璃一时缄口。
这个人到底是谁?竟然是第一个怀疑我身份的人!
燕无心眸子一转,突然笑起来,语气像是开玩笑一般:“逗你玩的,看把你吓的。”
虞璃根本不信,看来以后要小心了。
“不过……”燕无心接着说,“你不会真的是……”
“不,不是。”虞璃打断他。
“哦,那就好。”少年继续笑。
“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单纯陪我吗?说实话,我不信。”虞璃佯装好奇地歪了歪脑袋,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就是单纯陪你呀,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很纯洁的,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燕无心回答的倒是毫无问题。
“刚才那个女孩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不相信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你说呢?”
“我们只是朋友,我刚才……解释过了。”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虞璃摊了摊手。
燕无心郑重其事地说:“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不会瞒着你。”
“对不住,现在不想问了。”
燕无心:“……”
虞璃站在窗前,怔怔地望向远方。
须臾,她随意地撩了一把头发,说道:“欠你人情,日后若是想好了,随时欢迎你来凌云宫找我。
“还有事,就先不陪你玩了。庄主,我们后会有期。”
语毕,虞璃没有在此留恋,头也不回的踏出了门槛。
燕无心扶着额角,揉了揉眉心。
显然,这场饭局并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