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那个宫女仅仅犹豫了一瞬，然后便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着众人“哐哐”磕了几个响头。
“奴婢是被逼，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是……是玉霜姑姑，是她逼奴婢这么做的!”
果然……玉霜闭了闭眼，停止了挣扎，她早已猜到了这样的结局。
椒房宫里都生活着什么样的人？过去的十多年里，玉霜冷眼旁观着，他们是被世俗浸淫了许久的人。
胆小而又冲动、虚伪而又自私，无知无畏而又满是借口，他们能为了点点赏赐，就肆无忌惮地任意打骂太子。
甚至很多时候，并非是得了谁的指示，只是为了舒一口心中的恶气。
然后又哄骗自己说是迫不得已，还能得到无愧于良心的结论。
秦贵妃精心挑选送入椒房宫的人，只用一点点引子，便能培育出无穷无尽的恶。
奉命行事总有疏忽松懈的时候，但他们发自内心的黑暗，却能时时刻刻欺压在太子头上。
这样被黑暗环绕下的太子，便是没有夭折，又能好到哪里去？
从进入椒房宫的第一天，玉霜早便知道，若是顺利还好，若是不顺利，这些人就是将她推向死亡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一个人开口，其余人的回答也顺畅起来，他们如此同心协力，编故事的本事也让人拍案叫绝。
“是啊，今天玉霜姑姑通告我们，说是今晚宫中不安稳，要我们提前收拾好东西，不要睡觉，有个风吹草动就早些跑出来……”
“对，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问了玉霜姑姑需不需要禀报太子殿下。”
“玉霜姑姑说，她会亲自告诉殿下，叫我们不要担心。”
……
梁帝听着底下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将所有的矛头指向那个被捆缚的宫女，眸中暗色沉沉。
“对，都是玉霜姑姑的错，她盗卖了椒房宫的财物，现在殿下要清点库房，她拿不出来，就想一把火烧了椒房宫!”
“她从前还虐待太子殿下，我们都看不下去了，可是玉霜姑姑让我们少管闲事。”
“我们人微言轻，也拦不住她……”
越来越多的罪名加注在玉霜身上，她沉默地低着头，如同被献祭的羔羊。
任惟寒的眼中波光闪闪，他听着众人虚假的控诉，微微颦眉，将目光落在玉霜身上。
福公公听着这些说辞，眉头直皱，不得已开口打断:“你们说的，可句句属实？”
“是!是!”那些人急忙磕头，老实巴交道:“福公公，我们说的都是真话!”
“如果是我们自己，哪里想得出这么多歹毒的主意？都怪玉霜那个恶毒的人!”
甚至还有人爬出来，抬头看见站在任惟寒身后的青玉，急忙向她求助:“青玉，青玉!你来给我们作证，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我们都是被逼的!”那人红着眼睛盯住青玉，祈求着，但又似乎只要得到不称心的答案，下一秒就会冲出来咬住她的身体，将她活生生撕裂。
忽觉审视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青玉大气都不敢喘，直接跪了下来。
“青玉姑娘，”福自乐转过头，语气客气了许多:“你在椒房宫服侍多年，不知宫中这些人所言，是否属实？”
青玉跟着太子出来，就注定了她日后的飞黄腾达。
“我……奴婢……”青玉低着头，似乎被吓破了胆，说话间隐隐带着哭腔:“奴婢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些，只是平日里为难殿下的事情，他们都做过。”
“太子殿下这些年吃的苦，奴婢都看在眼里，”话说出口，她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开始抽泣起来。
“玉霜姑姑虽然从未亲自动手，但是如果谁待殿下好一点，那这个人在椒房宫里就不会好过。”
“而且后来就算玉霜姑姑不说，宫里人也拿殿下出气，奴婢虽然心中焦急，但也不敢反抗……”
虽然梁帝这些年不曾将任惟寒放在心上，但太子毕竟是太子，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岂容这些奴才践踏。
“青玉，你怎么可以这样……”他们分明已经做好了铺垫，只需青玉照着往下说便完了，没想到青玉居然变卦，直接抖露了实情。
“闭嘴!”一个侍卫上前，直接将刀鞘塞入那人的嘴里，将他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全部堵住。
此言一出，场面上的气温陡然变冷，梁帝睁开眼，逼视着青玉:“你们这群狗奴才，竟敢苛待朕的儿子？”
脊背阵阵发凉，就算梁帝几乎毫无动作，但青玉的腰背却被完全压塌下去，额头都沁出冷汗，她深知自己若是答得不好，明日乱葬岗上，恐怕也有她的一具尸体。
“奴婢不敢欺瞒圣驾!”青玉一狠心，将头狠狠磕在地上，缠着纱布很快又沁出血水:“这些年奴婢虽然有被逼无奈，不得不与这群人狼狈为奸。”
“但依旧心中难安，只能日日抄写佛经以求殿下平安，皇上若是不信，奴婢床下的书箱内，全是证据。”
交代完自己的良心不安，青玉抬头看了一眼任惟寒，额头的血珠滑落，她的眼中满是决绝的泪水:“奴婢深知自己罪该万死!”
“今日愿以这条性命，护佑太子殿下!”说罢她竟然摇晃着从地上爬起来，冲着一旁的石灯冲去。
“青玉!”任惟寒未曾想过青玉竟会如此，他震惊地看着青玉，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不想却只拉住了她的衣角。
衣料断裂，眼看青玉就要一头碰死在石灯上，在场的侍卫首领眼疾手快，一把拦下了青玉。
“青玉姑娘何必如此……”福公公看着侍卫头领将青玉拉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别的不说，若是让这么个奴才众目睽睽之下碰死在这儿，惊扰了在场的主子，这罪过便是他也担不起。
“够了，”梁帝看了一番闹剧，也无心再听这些人诡辩，他站起身，阴沉地看着这些人:“椒房宫奴大欺主、冠履倒施，这些奴才也不必留了，通通拖下去杖毙。”
“让六宫的宫人都去看着，引以为戒。”
说罢，梁帝上前握住任惟寒的手:“这些年苦了你了，吾儿，此事怨朕。”
任惟寒抬起眼，双眸含泪:“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