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向北出发,去武当山。
秋雨淅淅沥沥,如雾如烟,真的是一城烟雨一城纱。
童钰帮塔莎披上雨披,系好带子,扶她上了马。
周高高见了,羡慕地说:“咋没个人扶我一下?”
童钰笑了,走过去扶她上马。
周高高趁机在他耳边说:“看看你东西丢没丢?”
童钰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那天温泉池出来,他就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动过了。但当时他的兜里,除了一枚树笛外,什么也没有。树笛认过主,丢不了。
行至半途,雨势渐浓,他们下马去一个草亭子避雨,同时在这里避雨的还有一个马帮。
路边拴着十几匹驮马,马背上是一个个草编袋子。
沈又希的追风马正好拴在这些马匹旁边,追风一直在舔那些草袋子。
追风一直是非常有绅士风度的,第一次这么失态。
沈又希给了它一个拳头,它还是犟着脑袋,伸长舌头,凑到草袋上去舔。
童钰走上前,用指头摸了摸袋子,舔了舔,咸的。这袋子里装的是盐,雨水把盐湿化后浸到了草袋子上。
“你这追风的鼻子好使,嘴巴也贪啊!”童钰笑着说。
不料,躲雨的几个人却脸色有异,慌慌张张拉着马上路了。
“难道是私盐?!”沈又希看了那些人的反应,问道。
童钰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示意沈又希不要大声讲。
在清朝,贩卖私盐属重罪,是要杀头的。举报贩卖私盐,则可以获得官府重奖。假如他们表现出知情的样子,很可能会引来麻烦。
几个人待马帮走远,才继续上路。
当晚童钰们宿在官办驿站。
“那不是今天遇到的马帮吗?”海青指着对面客栈出来的几个人,说。
对面的人,显然也看到他们了。
领头的愣了一下,低声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匆匆走了出去。
“这事儿交给当地的官府就好。”童钰跟海青说,“你和又希去一趟吧。”
童钰提醒大家晚上睡觉要警醒些。但一夜平安无事。
山越来越高,他们在峡谷里穿行。只要有刘凤冈在,不用担心气氛沉闷,他总有办法让大家发笑。
深秋的山林,树木脱光了,只剩枝叉,枯败的草叶里,偶尔惊起几只觅食的鸟。
刘凤冈看到这些鸟,就想起“树上有几只鸟”的典故来。
刘凤冈:“树上有7只鸟儿,猎人打死1只,树上还有几只?”
沈又希:“这是个老掉牙的笑话。当然是1只鸟儿也没有啊!”
刘凤冈:“请你接着算:地上有7只鸟儿,被猎人一枪打死1只鸟,请问地上还有几只鸟儿?”
沈又希:“自然还是1只鸟啊!”
刘凤冈“不对!”
周高高:“两只?”
沈又希:“怎么会是两只呢?”
刘凤冈:“刚才树上打死1只掉地上了,现在又打死1只,不是两只是几只?难道先前那只被你生吃了不成?”
箭雨就在这时候从林子里飞出来。
沈又希大叫“快躲!”,伏在马上,趴低身子冲向箭来的方向。
等箭雨过去,童钰去扶地上的塔莎,发现塔沙左臂中箭。所幸箭头很小,伤口不深。海青为她敷了药。
沈又希捉回来一个人,就是马帮里那个小个子。
“为什么暗算我们?”
“老大说,你们是探子,探到情况后到官府告密邀赏。”
“盐从哪里运来的?”
“山东。”
“运到哪里?”
“四川。”
“走哪条路?”
“就是这条。翻过这个山,就是上达河镇,从上达河过九道镇,就能到四川了。”
问完话,几个人商量着明天把他交给官府,让官府顺着这条线去查这些私盐贩子。
这时,周高高过来对童钰说,塔莎可能中毒了,陷入了昏迷。
“中毒?可是那箭上有毒?”
“箭上的确有毒。”那被捆着的人讨好地说:“听老大说,这毒是一种蜘蛛毒提取的,非常难解,除非有千年梅果。”
“千年梅果?你家老大可有解药。”童钰问。
“这我倒是不知道。”那人老实回答。
“千年梅树结的果子。这可是稀罕之物。这梅树开花容易,结果却不易,对阳光空气水的要求特别高。这世上有没有千年梅树都不一定。”海青说。
“梅果?梅果不是有毒吗?”
“是啊,梅花是解毒的,但梅花结的果却是有毒的。用梅果以毒攻毒。”海青说。
“先找个地方把塔莎安顿好,我去找梅果。”童钰说。
“前面就是朱家祠堂,去那里落脚吧。”刘凤冈说,“这朱家祠堂听说是朱元璋的后代在这里修建的,有些年头了,占地十二余亩,有房屋108间。”
“你说的,可是那个叫朱本铉的,自立为王,有一支部队叫‘夔东十三家军’,后来被图海灭掉的朱家?”周高高说。
“是的。你看那一大片,全是朱家的,当年可是个小皇宫呢!”刘凤冈说。
“真没想到啊,这深山老林里居然藏着一个皇家宗祠呢!”敏儿说,“倒是要去瞧瞧才是!”
果然是古色古香,正门旁“雄鸡戴冠”“鱼跃龙门”等浮雕非常讲究,尤其是那个双龙拱“帝”的图案,足以说明当年有人野心勃勃。
只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全都湮没于历史的烟尘中了。
一众人来到朱家祠堂,族长朱遇龙须眉皆白,古道热肠,把他们安顿在上房住下,亲自为塔莎把脉。
“这毒虽浅,但会循经而行,到达心脏,就不可救了。我先封住她的经络,你们快快想办法找解药。”朱遇龙说。
“朱先生可知这解药是千年梅果?”童钰问。
“千年梅果,以毒攻毒。世上毒有上万种,梅果可解八九十。这是蛛毒?”
“到哪里可寻到千年梅果?”海青问。
“这可不太好找。你们到上达河镇,找一位叫未名的老神医,他应该知道。”朱遇龙说。
童钰和沈又希出发去上达河镇,其余人留在朱家祠堂等候。
童钰骑着他的雪龙,沈又希骑着他的追风,去往上达河镇。
六十里路,须臾即到。
这上达河镇,名字来源于论语“君子上达,小人下达”,“上达”即通达仁义。
上达河座落在一个小盆地,四周丘陵环绕,最高的山是南面的富山寨,北边一条河,沿着丘陵缓缓流过,这条河叫上达河。
上达河就一条街,东西朝向,长十六里,街面上铺着大青石,自西向东分为上街、中街、下街。
下雨不必带伞,沿着街沿宽宽的檐角,可以从上街走到下街,一滴雨也淋不到。
这里是上四川的必经之地,来往的商队、马队多,交易繁荣。
街上全是铺面房,前店后居。
别看这小地方,天南海北的人从这里经过,带来各种信息,倒也闻多识广。
两人牵着马在石板路上走着。
青石板的缝隙里长着厚厚的青苔,阳光暖融融的洒下来,在青石板上画着斑驳的阴影,马蹄声敲出清脆的得得声,在宽阔古老的街道上回响。
一种深邃的,幽远的,有那么一瞬,童钰觉得时间在这里是不流动的。
一家米店的老板笑着跟他俩打招呼,请他们坐下来喝杯自家酿的黄酒。
这里家家会酿黄酒,人人酒量都很大,黄酒也是出了名的好喝,因为这水来自富山寨的山泉。
两人笑着摆手致谢,打听未名老神医的住处。
“你们找神医可是看病?那可不巧,神医上个月仙去了。”店家说,“不过医馆还是开着的。他的大弟子坐堂。你们去中街找他。”
两人往中街去,追风忽然打个了响鼻,走了两步,停下不走了,不停地打响鼻。
童钰示意沈又希不要出声。
他们从一家客栈的后院门望进去,里面拴着十几匹驮马,一个个草袋子就堆在一旁。
院子里摆了几桌菜,一群人正敞开怀喝酒吃肉,大声谈笑。
“这就是那个贩私盐的马帮。”沈又希悄声说。
“不要惊动他们。一网打尽,逼他们交出解药。”童钰说。
两人到了官衙,仅有五个兵丁。那镇长说:“咱们这地方,民风淳厚,几百年来都没发生大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族长就可以解决,哪里用得上出兵啊?”
“五个就五个吧,反正也没指望他们出多大力。不过是图个师出有名。”童钰说。
马帮的人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了,童钰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为首的那个给制服了。
一瓢冷水浇在他头上,逼他交出解药。
这些人,均是亡命之徒,知道贩私盐是杀头的罪,所以个个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开始很强硬,什么也不说,敌不住沈又希不停地给他浇冷水,浇得他透心凉,整个人不停地打哆嗦。
“我哪有什么解药啊?这箭是我们路过一家兵器店顺手买的。也没问什么毒,只说能用来灭口就行,人家就给了这个啊?问有解吗?说无解,除非有千年梅果。那不正好?所以就买了。”
童钰看了看那人,觉得他应该没说假话。
“盐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
“有官牒吗?”
“不知道。”
童钰知道再问也是徒然。撕开外面的草袋子,内层的袋口上看到“山东监制”几个黑字。童钰猜到是山东有人监守自盗,只是不知道父亲知道不知道这事。
眼下为塔莎解毒才是紧要,这私盐的事情,他决定写封信给父亲。
其余交由官方处置。
“分清主次。不逾矩,不乱为。”是父亲告诫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