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小姐，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眼看着她和辰荣馨悦说话的时候，那“曲水流觞”的酒樽已经快第三次停在小夭面前了。防风意映理了理裙摆，款款走到小夭身边。
而当她开口后，不必意映明言，流速平缓的人造清溪中，自有水灵微漾，引着酒樽，停在了小夭后面人的位置处……
………………
“哈，轮到我了。”那姬氏的三公子，便毫不扭捏的举起酒樽，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又给大家表演了一段，叶笛独奏。
——像这些乐器功夫，在氏族之中，确实属于人人都会一点的，社交必备技能。
………………
“涂山夫人？”
玉貌流霞，不胜娇艳的小夭回眸望了一眼防风意映：但见刚孕育出一个孩子的她，胸挺腰细，身姿娉婷。容光致致，眉目舒朗。可见生活的惬意。
“有事吗？”小夭扬起唇角，对意映笑脸相迎。
防风意映：“是有些事情，或许要请小姐帮忙。”
“我有什么事能帮到夫人？”说话的同时，小夭已经起身，随防风意映远离了人群。
防风意映：“趁阿姮现在还小，时刻都要人看着，还不会跑的时候，我打算近期把璟的伤腿，医治一下。”
“听说小姐精通医术。”
“璟的伤，最初也是小姐出手，为他医治的，不知小姐是否有空，拨冗看下，医师为璟诊治的脉案，调配的药方？”
“诊金方面，便由十株千年灵药代替。小姐若是嫌少，或有别的要求，但凡我有，必不吝啬。”
………………
“你要给璟治腿了？”小夭闻言愣了一下。
“是啊，”防风意映理所当然道：“医师们试了几年，将骨伤一科，已经研究的很通透了。调配出的药膏，之前进上给西炎王陛下，陛下用着都赞不绝口……”
“如今医师们经验积累也够了，也是时候，开始为璟治伤了。”
防风意映看着小夭，感觉她的反应有些异乎寻常。奇怪的道：“璟身上有伤……难道、我不应该给他治吗？”
小夭：“应该……只是，涂山族长愿意让人给他治腿吗？”
“我的意思是，他的腿若要医治，必须先重新打断再接骨……治完后，哪怕表面上看着如常人一样了，以后也很难不留后遗症。”
………………
“无法根治……总也会比现在不治更好。”
防风意映道：“璟那边，我会去说的。都已经是做爹的人了，哪能因为怕断腿就不治伤？”
不行就把他弄晕，直接让医师动手！
“西陵小姐不用顾虑璟的意见，他那边我会处理好的……及至你的报酬，我也不会少一分。”
“等到璟痊愈了，涂山氏还另有重谢。”
………………
小夭：“好，夫人这个忙，我帮定了。”
“报酬，我要回去问问哥哥，再和你说……”
“可以。”防风意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为了璟的事情，涂山氏积累了不少草药的使用经验，和药性研究……等璟好了，青丘不必再留那么多人……”
“我在轵邑城有个庄子，打算到时候，就让医师们来这边，继续改良别的常见病症的治疗方法……”
“再安排些人，过去学徒，以后随商队散到大荒各处，举办义诊。便算为阿姮祈福了……愿诸神庇佑她平安长大。”
………………
“这是善事，”小夭道：“夫人仁慈。涂山小姐，有你这样的母亲，一定会顺遂一生的。”
防风意映：“那就承你吉言了。”
顿了顿，又道：“西陵小姐如果对医药一道，还有兴趣，等到我的济民堂成立，也可以时常过去看看，与医师们交流一下所学。”
“或者，你有兴趣，培养出来一些医女吗？”
小夭：“培养、医女？”
“嗯，我想这天下如果能多一名医女，或许就能少死很多生命。”
防风意映道：“人生在世，有能力的情况下，总该多做一些，对这个世界有益的事……西陵小姐以为呢？”
小夭：“一般人自己要活在世上，就很难了。恐怕没有多余的心情，有心也无力，去改造世界……涂山夫人能有这个心，也有这个力，是苍生福祉，万民之幸。”
………………
“我的邀约随时有效。”
防风意映笑了笑，也不急着让小夭立刻给她回答。转而又向小夭打听了一阵防风邶的近况。
小夭看着便明显放松了很多，也笑盈盈的告诉意映，她最近又和防风邶一起玩了什么。
期间防风意映好奇问起，小夭的箭术学的如何了。
借着辰荣府，游戏用的弓箭、靶子，让小夭试了试手。
事后对其不吝夸赞，也顺口指点了小夭两句，她发力上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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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底，落雪纷纷……
轵邑城中的济民堂修好，正式搬进去了许多医师……
同时涂山氏行走天下各处的商队、镖局里，也都配备上了的医药学徒——别问那么多学徒哪来的，问就是从前负责给医师们打下手的奴隶药童。
至于济民堂的医师缺药童了怎么办？
凉拌，涂山璟的腿都治好了。
他们新课题，能不能出成果，能出多少成果，防风意映又不着急。就给他们人，让他们慢慢带学徒呗。
emmmmmm……
是的，
涂山璟的腿已经被医师给治好了，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阴天雨雪，虽然还是有一点疼，也和从前，严重的时候，疼得路都走不了的情况，完全没有可比性了。
防风意映对此非常满意。
但事实上，
涂山璟治腿的一百来天里，脸色一直是臭臭的——因为他真的是被防风意映一杯麻醉药放倒，让星河出手，给他敲断腿，再让医师治疗的……
星河出手敲他的时候，
甚至把涂山氏祖祠里的家族识神都惊动了。结果在青丘的长老，带人跑来一看，自家族长正由族医治着伤呢。
族长夫人挽弓蹲在旁边，看着族长的暗卫统领，给昏迷中的他擦汗。
长老就又默默的回去了。
………………
“防风意映，成亲前，你对我可不是这样一个态度的啊！”涂山璟半夜麻醉药失效，被痛醒后，望向防风意映的眼神，很是幽怨。
防风意映莫名其妙，“废话，成亲前，我敢让师父出手，直接把你腿敲断，家里长老不带人上来和我拼命才怪。”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
族里有了少主阿姮，涂山璟就再也不是长老们最钟爱的崽崽了。
………………
涂山璟：……
所以从前那些温柔抚慰，款款柔情，都是防风意映迫于现实，硬给他装出来对吧？
现在防风意映有孩子，有依靠了，就不必再勉强自己，小意讨好他了！
“对，你知道这点就好。所以……”防风意映闭着眼睛，在涂山璟肩上蹭了蹭脸，打着哈欠道：“以后你要乖。”
不乖就揍你！
涂山璟：“小骗子！”他伸指捏了捏意映腮边软肉。语气很是愤愤不平。
脸皮很僵。
但黑夜里，望向意映的眼神，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似水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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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一，
一岁半的涂山姮，因为神族寿命长，发育慢的缘故，还不会走，但倒已经可以翻身了。
防风意映就爱把她放到床尾，看她一下一下，慢慢把自己烙饼一样，翻到床头……
“咿、呀……”
白嫩嫩，粉嘟嘟的婴儿，很努力的翻身翻到母亲身边。伸手想去拽，母亲手里色彩鲜艳的丝线。
没有拽到——中途就被侯在一边，一直盯着她的煊昼，抱远了一点。
“小小姐，那可不能玩。”煊昼说。
“咿咿……”涂山姮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煊昼的话，只傻乐呵的，吐了个泡泡。
………………
“同心结……给我的？”
不知何时，走进房间的涂山璟，默默在防风意映身后，看了阵她编织的络子。唇角微扬道：“大红色，可不太好配衣服。”
“你不要，等我打好，正好就给阿姮玩了……她喜欢红色。”防风意映回眸瞥了涂山璟一眼，秋波凝睇，无限风情。
涂山璟：“我要！”
“阿姮才这样小，你数数，这两年，都给她做了多少衣裳鞋帽了？轮到我就这么一个络子，我才不给她。”
“哪有和自己女儿计较这些的。”防风意映被涂山璟给气笑了，“你也数数，你身上哪件东西，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大师作品……”
涂山璟：“我不要什么名家、大师，我就要你。”
“阿姮还小，皮肤娇嫩，让名家、大师，伺候她正好。线头一准收的干净。”
“好映儿，再给我做双鞋吧。”
他很郁闷，过去的防风意映哪怕再忙，总也会记得，自己按时给他做新鞋的。怕别人做的，他穿上后会不舒服……现在、那都已经是过去了！
所以再度后悔，
当初防风意映召集一批医师，研究骨伤治疗方法的时候，他干嘛要纵容她呢？
喔、
大荒医药一道，但凡前进一小步，因此而获益的人，就绝不可能只他一个啊……那些军中伤残的将士，田地里担负着家庭责任的农夫、山林间的猎户、街道上的小民……
但凡有一个人，骨头受伤还能康复，或许拯救的便是一个家庭的未来。
那没事了。
………………
“嗯，”
防风意映道：“想要双什么颜色的鞋。”
“湖蓝色吧。”
涂山璟没有思考太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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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荣山，小月顶
“听说涂山夫人之前曾邀请你去济民堂帮忙，怎么一直也没见你去？”
西炎苍玹吃饭的时候，忽然和小夭说起这事。
小夭：“不想去就不去喽，她那边又不缺我一个医师……我本来也是研究毒药起家的偏门药师。爱好用药杀人，胜过于用药救人，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下毒的本领。”
“那你知道吗？你去她那里，安安心心的在那待着，等过个几十上百年了，哪怕爷爷死了，无论是哪位王叔继位，涂山夫人都能把你好好送回西陵世家……”
“我去西陵世家做什么？”
小夭没好气道：“那里又没有我的亲人……”
这个世上，苍玹是她最后、最亲的亲人了。她想要和苍玹在一起，她愿意为苍玹做任何事。冒天下最大的风险，只要苍玹能好好的……
西炎苍玹闻言感动道：“涂山夫人突然对你示好，很不寻常……这估计不是涂山族长的意思……”
不然涂山璟要帮苍玹，有的是办法，领苍玹出门交际，帮他招揽人才，拉拢盟友。
便是他不想帮苍玹，只想给小夭留个后路，此时出手也太早了。不符合他的身份。
………………
苍玹：“小夭，你和防风邶现在的关系怎么样了？”
“就、那样啊……”小夭低头啃了口面饼。
苍玹还不知道，真正的防风邶，四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呢。这么多年来，都是相柳假扮的他。
………………
“我想、我们从前，可能都低估，防风邶和涂山夫人之间的兄妹感情了。”
苍玹若有所思道：“西炎山下，离防风氏太近，涂山夫人一切行为，都要为生养了她的家族负责……”
“可在远离爷爷他们的辰荣山下，涂山夫人显然对自己二哥，有着超乎一般家族利益选择的情感偏向……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什么，想尽快把你从我这泥潭里拉出去……”
“很显然的。”苍玹耸耸肩膀道：“防风邶虽然一身风流，可那位涂山夫人，却并不乐见，一个同样有着风流名声的你，和她哥哥走的太近了。”
所以在意映劝不住防风邶的情况下，她会选择主动出手，尝试改善小夭其人，在氏族子弟中的风评。
………………
“防风意映的这种想法，对你有好处？”
小夭看着西炎苍玹，认真问道。
苍玹道：“是啊，很大的好处。”
毕竟涂山氏最近三代，直系血脉都很单薄。涂山璟那个哥哥，有了不如没有。
家族里的族兄，关系说实在的亲密有限。
所以他的妻兄，在西炎城那种遍地开国功臣的地方，地位不显。但在中原地区，或许份量远超苍玹从前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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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