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还没想好。”她低着头，生怕旁边的人看到她微微发红的脸。
顾槿落拿着琴出场，向观众席鞠躬，落座，顾朗激动地站起来鼓掌。
拉的曲目是巴赫G大调前奏曲，慷慨激昂，引人入胜，只是为完成学业画上的句号，并不是她擅长和喜欢的曲目，一曲终了，她的学习生涯也算结束。
毕业之后，顾朗安排她进入京西的歌剧团，并且利用关系，让她在歌剧团有自己的演奏时间。
顾之秋听他汇报顾槿落的消息，瞧瞧桌子，让他坐下吃饭，叹气说道：“这落落，也不知道说回家看看。”
“她只是想尽快熟悉歌剧院的环境，投入工作中。”顾朗替她辩解。
顾之秋冷笑，鄙夷地说道：“她那有什么环境要熟悉的，你给我订张机票，我倒想看看，她在国外学了点什么东西回来。”
“是。”顾朗点点头，继续吃饭。
顾槿落正在为今天晚上的演出做准备，是与团里的琵琶手合作的曲子，为此她还特意准备了一件黑色旗袍，琵琶手穿着白色的旗袍，虽说两人都是女生，但是配起来也是相得益彰。
这个世界，时局动荡，常年战争，国内掌握着部队的分别是京西的杨家、盛泽的李家、夏州的苏家以及双溪的裴家，虽说这几家手中都有兵，但也要听京西政府的调遣，李家、苏家、裴家每半年都要到京西给杨家汇报自家情况，并且根据下半年的部署跟杨家要钱养人。
叶梵从军校毕业就进了杨家的部队，成了杨家部队里最年轻的中校。
今日正是每半年一次的汇报时间，杨老将军最喜欢在汇报结束后安排大家到歌剧团看演出，名义上是看演出，实际上是为了捧歌剧团里的钢琴师萧韵的场。
杨老将军的长子，杨霖也在其中，在这歌剧团里也有他喜欢的人，苏瑶儿，是与顾槿落一同演奏的琵琶手。
杨霖与叶梵炫耀，说：“瑶儿的曲子最是动人，一会儿你听就知道了。”
叶梵听杨霖提过无数次这个苏瑶儿，只知道年纪不大，她爷爷因为于杨老将军有恩，所以才能进这个歌剧团。
两人站在洗手间门口，双手插兜，正准备往演出厅走。顾槿落穿着黑色旗袍，梳着侧边发簪盘发，胸前的竹叶熠熠生辉，从他们眼前大步流星地走过，叶梵闻到她身上的茶花香，顿感一阵平和舒缓之意。
他拍拍杨霖问到：“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杨霖正用纸巾擦着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说：“能有什么味道？厕所的味道呗。”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也不再继续追问。演出快开始了，两人也回到观众席上，坐在杨老将军身后。
萧韵独奏完毕，从台上直接坐到杨老将军身边，与他交谈起来，时不时发出几声笑意。
杨霖在后面很是不屑地跟叶梵说道：“这样的场合，勾勾搭搭，真不要脸。”声音压的很低，生怕老爷子听到。
叶梵只知这萧韵陪着老爷子很多年，从未得到过承认，老爷子也从不把人带回家，只是在外面养着，也不算过份。
苏瑶儿和顾槿落的曲目被排在后面，大伙儿那时候都已经没什么耐心，交头接耳地声音也就多起来。等她们出场时，观众席上，苏慕风对着台上的姑娘吹了声口哨。
众人的目光也被这口哨声拉回到台上，二人开始演奏，杨霖听着苏瑶儿的琵琶声很是陶醉，叶梵被台上拉大提琴的顾槿落深深吸引，他本不懂音律，但听她拉的曲子却能读懂这男女之间，情感上的拉扯，思念，以及最后的殉情。
演出结束，杨老将军先行回去，交代杨霖和叶梵把其他人一一送上车再回去。
苏慕风蹲在歌剧院门口，迟迟不肯走，对着自己父亲说道：“爸，你先回，我等等那个拉大提琴的妞儿，说不定以后她就是您儿媳妇了。”
苏国君也不劝，只说：“早点回，别惹出什么事来。”
一旁的叶梵将他们的对话全听入耳中，悄悄跟杨霖说道：“这个苏瑶儿什么时候出来？你要不要等等她？”
“当然要等啦，我得送她回家啊。”杨霖一副理所应当地语气。
听他这么一说，叶梵也松了一口气，等人出来时，苏慕风拦下顾槿落的去路，一脸猥琐地问道：“小姐，去哪儿啊？哥哥送你啊。”叶梵拽住他的手腕，呵斥道：“苏小将军，天色已晚，该回去歇着了。”
这个声音让顾槿落觉得似曾相识，不禁抬眼望去，此人身姿挺拔，气势刚健，胸脯横阔，似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苏慕风多少有些醉了，不耐烦地甩甩手，说：“你谁啊？管的着我吗？”
杨霖把苏瑶儿送上车，出来看到此番情景，便上前说道：“苏将军，苏老可是让你别惹事儿，能进这歌剧团的可不是什么一般人。”
苏慕风看他们人多，也不敢造次，只好往地上吐口水，呸了一句，上车走人。
顾槿落微微鞠躬，向他道谢，他开口问：“要不，送送你？”
“方便吗？”她看着车里坐着的人问道。
“当然。”听到她不否认，叶梵心里泛起波澜，不由自主地给她打开车门，邀请她坐上去。
她本以为是跟着苏瑶儿一起，原来是后面那辆车，一丝犹豫过后，还是迈开脚步，上了车。
叶梵帮她把大提琴放到后车厢，坐到她身边，吩咐司机开车。她下意识地往另一边挪了下距离，跟司机说：“送我到古巷公寓即可。”
古巷公寓是顾朗替她租的临时公寓，说是等她稳定一些再给她买房，她自己倒是觉得这个公寓住的挺好，闹中取静，弄堂里有人烟气息。
看出她的拘谨，叶梵也不敢乱动，说道：“我姓叶，单名一个梵字，字行知，你叫什么？”
她看了他一眼，说：“顾槿落。”
他点点头，不知道要怎么继续。顾槿落也不与他搭话。
沉默许久，顾槿落开口问：“刚刚……”叶梵也同时开口：“你的琴……”
两人尴尬，相视一笑，又相互客气，同时说道：“你先说。”
最后还是叶梵说道：“女士优先。”
“刚刚那位登徒子是夏州的苏小将军？”
她说这话时，眼里满是少女懵懂无辜的光，像是对人间的恶一无所知，这让叶梵心里生出一股保护欲来。
“对，你以后离他远一些。苏家门风向来粗旷无礼，若是他再来闹事，你让人给我传话。”
顾槿落点点头，继续道：“听我哥哥说过，苏老爷子少年得势，一路过关斩将，不曾遇到过什么难事，对这个儿子也就骄纵了些，现在看来，养的确实败类。”
叶梵听她谈吐举止都是大家闺秀模样，想来家境不差，学的还是这般前卫的西洋乐器，怕是自己高攀不起的人家，心中有些失望，问道：“你哥哥是？”
“安江顾朗。”虽说对这个哥哥谈不上喜欢，但是这么多年的照顾她也都看在眼里，加上这几年的海外留学经历，以至于让她忽略了以前爸爸对哥哥的偏袒和重用。
“安江顾家可是握着城市经济命脉啊，难怪。”他听杨老爷子说过，多次提起，一直想找机会认识。
“难怪什么？”
“难怪你举止不凡，学的又是这般少见的乐器，杨将军一直很想见见你父亲。”他趁机提起她的父亲。
“父亲对我的学业不闻不问，到京西来，也不曾听他过问一句，我若是让他来，怕是很难。”提起顾之秋，她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