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艾莉丝这番颠倒黑白的话,荧先是愣了愣,随即发出一声凄厉又带着无尽嘲讽的惨笑,笑声里满是疲惫与绝望。
“听完你说的话,我真想问一句,为什么我觉得疯了的人是你呢?”
“不是我疯了!”艾莉丝的声音瞬间拔高。
“是你跟那个疯子待得太久了,已经被他的精神污染了!你早就忘了自己的使命,忘了你来提瓦特的初衷!”
“你好好想想!如果你选择了若娜瓦的方案,亲手杀了你的哥哥,那你就是否定了你来到提瓦特以后所做的一切!”
“你之前的冒险、你的坚持、你寻找哥哥的执念,都将变得毫无意义!千万别上她的当!”
一通激烈的劝说后,艾莉丝的声音稍稍平复,最终问出了那个核心问题。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做?给出你的选择。”
荧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
她现在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艾莉丝的条件和若娜瓦的条件在脑海里反复交织,像两把刀子在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她默默按下了嘟嘟可通讯仪的挂断键,将这个不断带来烦恼的东西收了起来。
“该死……心好累……总不能真再求我老公了吧。”
荧坐下来,缓缓闭上眼,伸出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试图缓解脑海中的胀痛,嘴里低声自言自语。
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亲哥哥,一边是相伴一生的爱人。
可是,自己怎么开出第三条路来了啊?
就在这时,派蒙吃得满嘴流油,脸颊上还沾着烤肉的酱汁,一手抓着一串比她整个身子还大的肉串,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看到荧独自一人蹲在角落愁眉苦脸的样子,她好奇地上前,晃了晃手里的肉串问道:
“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愁眉苦脸的呀?难道是不喜欢宴会上的美食吗?你看这个烤肉串,超香的!”
荧缓缓睁开眼,抬头看着派蒙一如既往乐观天真的模样,心里那叫一个羡慕。
羡慕她永远可以这么简单,只要吃饱肚子就能万事不愁。
她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派蒙,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做一个选择,你觉得,是我哥哥更重要些,还是我老公更重要些?”
“啊?”派蒙被这个问题问得瞬间愣住,手里的肉串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声音都变了调:
“荧、荧你别吓唬我啊!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荧最终没有将现在糟糕的情况说出来,而是拿出了万能的轻小说作为挡箭牌,故作轻松地开口道:
“没什么。就是看了一本轻小说,里面的女主人公遇到了特别棘手的事,需要做出抉择来保全自己的家庭。”
她顿了顿,声音放轻,刻意模仿着轻小说里的纠结语气,实则是真情流露。
“杀了自己的老公,或者杀了自己的亲哥哥,才能保全另一个人……你说,这是不是很残忍?”
派蒙一听原来是轻小说的剧情,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原来是轻小说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呢!”
荧怕她起疑,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自然些,打趣道:“派蒙你之前不也总拉着我探讨轻小说的剧情吗?怎么今天反应这么大啊?”
派蒙嘟了嘟嘴,哼了一声吐槽道:
“没什么,就是你说的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嘛……哪有这么离谱的选择,作者的脑洞也太大了!”
荧扯出一抹刻意的微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话说回来,如果是派蒙的话,会怎么选?”
派蒙立刻晃着小脑袋,干脆利落地拒绝思考这个扎心的问题。
“我不选,我才不要做这种选择呢!而且邵云早就说了,不要把轻小说的剧情当真,都是骗人的!”
她说着,把右手那串烤得滋滋冒油,带着浓郁的香料气息的大肉串往荧手里一塞。
“好了好了,别胡思乱想那些轻小说了!喏,我把我拿到的最大的肉串给你,赶紧吃吧!味道超赞的!”
将肉串分享给荧之后,派蒙又一扭身,跟个小馋猫似的扎进了美食堆里,嘴里还念叨着 “刚才看到的烤蘑菇好像也不错”。
这属实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转眼就把刚才的话题抛到了九霄云外。
荧捏着那串温热的肉串,看着派蒙蹦蹦跳跳的背影。
她低头咬了一口,烤得焦香的肉皮在齿间爆开,鲜美的肉汁溢满口腔。
此刻,荧的视线却渐渐模糊起来,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两个血淋淋的选项:
杀了自己的老公?或者,杀了自己的哥哥?
就在荧独自对着肉串出神,满心都是无处排解的emo情绪时,一道清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荧……”丝柯克轻声呼唤了一下荧的名字。
荧猛地回神,连忙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肉串,竹签上还沾着些许肉汁。
她抬起头看向丝柯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啊?丝柯克师傅,怎么了?”
丝柯克紫罗兰色的发丝被火光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她抿了一下嘴唇,没有绕弯子,也不藏着掖着,直抒胸臆道:“我要走了,来跟你说一下。”
荧闻言一愣,下意识地以为她只是不习惯宴会的热闹,想先回牧场歇着,便随口接道:“啊?走?是回牧场吗?”
“也是,这里确实太吵了,你不习惯也正常。”
丝柯克却轻轻摇了摇头,进一步解释道:“不,是离开纳塔,继续属于我的旅程。”
“离开纳塔?”
荧这下是真的愣住了,手里的竹签差点没攥稳。
她看着丝柯克平静的脸庞,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这…… 有点突然啊。”
虽然极恶骑已被邵云杀了,丝柯克的时间比以往葱郁了许多,但那并不代表她能肆意挥霍时光。
更何况,丝柯克向来执着于变强,她的人生从不是安于现状、困在一方小天地里就能满足的。
丝柯克自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沉默片刻后,她提炼出一个最直白的理由回应道:
“我该教你的都交给你了,你的剑术已经足以应对绝大多数险境,算是出师了。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在纳塔浪费时间了。”
荧握着竹签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涌上一阵难言的怅然。
可她也明白,丝柯克也算是没遇到邵云的自己,独来独往的旅人嘛,追逐着更强的力量,从不是会为谁停留的人。
花开花落,聚散离合,这本就是世间常态。
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舍,扬起一个释然的笑容,语气轻快了些,安慰自己,也像是在送别朋友。
“好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对吧。”
丝柯克点了点头,不过,这段时间她在纳塔过的很开心,这是板上钉钉,不容质疑的。
“那,再见了……” 她顿了顿,有些生涩像是在笨拙地学习一种陌生的表达,“虽然我没用过这种道别方式,但……”
话音未落,丝柯克便上前一步,轻轻伸出手臂,将荧抱进了怀里。
动作不算熟练,甚至带着些许僵硬,可这份亲近,却是她自从家乡被毁灭后,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展露。
荧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中反应过来,耳边便传来一阵轻柔的气流。
丝柯克竟在她的耳旁轻轻吹了口气,她居然在调戏荧?
温热的触感让荧的耳根瞬间发烫,俏脸唰地红了大半。
她有些害羞地推了推丝柯克的肩膀,小声嘟囔道:“师傅,你这是从哪学的啊?”
丝柯克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她微微低头,嘴唇贴着荧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你当初在海边沙滩画的那幅画,画工不错哦。”
“海边?” 荧猛地一愣,眼神里满是茫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丝柯克话里的意思。
丝柯克缓缓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目光静静地注视着荧泛红的脸颊。
下一秒,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久未使用的表情终于被唤醒,纯粹的真情流露。
“再见了,祝你在纳塔过的开心。”
说完这句话,丝柯克便转身,没有再多停留,很快就走出了宴会的现场,消失在夜色里,不知所踪。
荧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刚才被吹过的耳朵,指尖还能感受到残留的温热,痒意仿佛还停留在肌肤上。
可这份短暂的羞涩与暖意,很快就被心底翻涌的愁绪淹没。
她望着丝柯克消失的方向,眼神黯淡下来,嘴唇微微动了动,叹息了一声。
“开心…… 我现在怎么可能开心啊……”
“哎,算了,先静观其变吧……艾莉丝跟若娜瓦总不能杀到我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