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陆明泱听着身边的笑声，气呼呼的甩开某人的手。
“你笑什么？”
楚铭征再次牵上娇滴滴的小手，感慨道：“到今日，我才知道，夫人对我有多嘴下留情。”
陆明泱冷哼：“谁让某人没用。”
“那是，”楚铭征附和：“以后呀，还烦请夫人多多保护为夫这个没用的男人。”
“你少贫。”陆明泱抬脚踹人。
楚铭征顺势抱起。高高举起。
“你干什么！”陆明泱急忙拍人。
“登高望远，让娘子看看外面的世界。”
楚铭征刚说完，陆明泱果然看到一名小跑过来的太监，跑的很慌张。
郑好气喘吁吁的跑到两人面前，大喘气：“殿下，娘娘，陛下，陛下醒了。”
……
勤政殿外，百官跪拜，高呼万岁。只是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勤政殿内，楚铭征跪在床前，朗声道：“陛下，宋贵妃指使葛太医下慢性毒药，谋害陛下。现已缉拿归案，请陛下定夺。”
他话虽如此，但宋贵妃已经被押了上来。
殿门都大开着，宋贵妃跪在地上，破口大骂。并非是全然因为答应过陆明泱，也是为了出这么多年的恶气。
这么多年，她一心顺着皇帝，从未培植过自己的势力，只盼有朝一日儿子能登上九五之尊之位。
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薄情寡恩，自己，宋家，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用来背锅，用来丢弃。
“父亲，女儿为你报仇了。”
宋贵妃拔下头上的金簪朝皇上刺去。自然，她根本刺不到，两名羽林卫将她扣押在地上。
楚铭征再次道：“请陛下定夺！”
皇上看着床帐子，空洞的眼神，渐渐凝聚，忽而无力的笑了：“宋贵妃赐死，宋家……”
“陛下！”楚铭征打断皇上的话，道：“宋国公为国战死，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皇帝笑：“那就交由皇儿处置吧。”
“诺，陛下！”楚铭征让人将宋贵妃带下去，再次跪下，叩首，朗声道：“请陛下下罪己诏，以慰雁门关外战死的三万将士，以慰我大晟股肱之臣在天之灵，以慰天下民心。”
随即，殿外也响起山呼海啸的声音。
“请陛下，下罪己诏。”
皇帝拽着床架坐起来，他已经接受自己输了，可没想到，比输还惨。
“皇儿，你过来。”
“诺！”楚铭征起身走向皇上。
皇上趴在楚铭征耳边，用尽气力，道：“你休想。”
紧接着，一口鲜血吐出，喷在楚铭征的侧脸上。楚铭征侧目，看着这个自己喊了十二年父皇的男子。
皇帝淬了一口：“朕是大晟的皇帝，至死无错。不管你有多不想当朕的儿子，你想坐在龙椅上，就必须喊朕父皇，就必须为朕披麻戴孝。”
事到如今，他依然不认为自己错了，依然强撑他帝王的威严，楚铭征笑了。
“陛下，我已经被您贬为庶人了，又如何敢当您的儿子。”
皇帝诧异，指向屋里侍奉的太监：“那他，他，他们为什么喊你太子殿下？”
“那就要问陛下您的母后了。”楚铭征也不欲与他多说，挥手让苏公公上前。苏公公上前附在皇上耳边小声禀报。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再次一口鲜血吐出，手指颤动。
“你，你这个逆子。”
“臣劝陛下还是写了吧！”楚铭征摆手让苏公公让开，走过去，附在皇帝耳边道：“不然，若是臣一不小心找到先皇留下的即位诏书，陛下您还能葬入皇陵吗？”
“你！”皇帝一巴掌扇在楚铭征脸上。
殿内太监通通跪下。苏公公伺候陛下多年，到底生出些情分来，咚咚磕头，“太子殿下，陛下刚醒，神智还有些不清醒，求殿下恕罪，恕罪呀。”
只是，君向臣请罪何其滑稽。
皇帝发怒的，身体止不住的颤动，也许，还有恐惧。
“既然陛下不愿意，那便好好歇着吧。”楚铭征转身离去。
“慢着！”皇帝害怕了，“朕写。”
“写什么？”楚铭征明知再问。
皇帝拍床，颤声道：“朕要写罪己诏。”
楚铭征朗声道：“内阁执笔之人还不赶快进来，陛下要下罪己诏。”
呼啦啦的，内阁走进去一群大学士。原本执笔用不了那么多人，但如此，壮观。皇帝阴沉着脸开始说话。
“朕以薄德，承继大统……”
“请陛下大声些。”楚铭征提醒。
皇帝咬牙再道：“朕以薄德，承继大统，欲与天下更新，万民安康。然朕继位以来，其罪有三。一则……”
皇帝的声音响彻殿内。
陆明沅立在廊下，握着妹妹的手，泪流满面。陆明泱看着心疼，抬手帮她拭去，“长姐，好事，你哭什么。”
“是好事。”她活着，就是为了等到这一日。陆明沅哽咽：“可惜阿泽不在。”
陆明泱道：“罪己诏会布告天下，三哥能看到的，比我们更多。”
陆明沅抱住妹妹，哽咽不能自语。
罪己诏在皇帝的口述下，很快写完。楚铭征又让内阁阁老站在廊下朗声念了一遍，才让百官离去，即刻下发各地州县。
皇帝咳血，床榻已经全部阴红。
楚铭征看了一眼，吩咐道：“宣太医给陛下看看。”
皇帝喊住了他，“朕想跟你单独说说话。”
楚铭征点头，让众人下去。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像极了弟弟的儿子，叹道：“你心里瞧不起朕，你觉得朕无能，懦弱，心胸狭隘。”
楚铭征冷冷道：“是陛下自己觉得自己是。”
皇帝笑，“那是你从未坐在朕这个位置上，等你坐上来，你就知道，这天下根本不在你掌控之中，人人都自私自利。”
楚铭征冷笑：“陛下自己无德无能，倒埋怨起天下人了。”
“朕承认你有几分本事，但在天下面前，什么都不是。”皇帝冷哼：“你以为朕屡次向匈奴求和，是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匈奴吗？”
“匈奴只是一头看的见的狼，还有无数蛇虫毒蚁，他们会慢慢侵蚀你的血肉，还有无数的猪狗，他们在默默盯着那头狼，想学着他一样，伺机而动。”
“做皇帝，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朕纵然有错，到底护住了祖宗打下的江山。”
“而你，早晚有一日，你会为你今日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
楚铭征定定的看着眼前行将槁木的皇帝，以前他从未觉得他配当一个皇帝，如今看着，竟然看出几分帝王之气。
“儿臣记下了，谢父皇。”楚铭征跪下，最后一次朝他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