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归去，忆往昔岁月，难舍却易分。
太子礼完毕后，楠香彻底巩固了在北朝皇宫的地位，皇后陈意涵，为自保，更是为了保全陈家，选择默默忍受。
没了太后的撑腰，她也失去了实权，若是陈家再出现什么变动，便是万劫不复。
她不敢将陈家这些年的基业全都葬送在自己手上，故而不敢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然而身陷皇宫许多事她本身难以掌控。
……
北朝六十八年，北朝皇帝顾俊深人到中年，因前些年中了北域安国奇异香料迫害，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开始慢慢退身幕后，让已及冠的皇太子顾宸煜着手执掌朝政。
十冬腊月，天地苍茫，银装素裹，将北朝笼罩在一片白雪当中。
窗外，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凛冽寒风透窗而入，带起一阵阵刺骨的寒意，让人不禁裹紧衣袍。 窗棂上，霜花凝结。寝殿内，炉火正旺，暖意融融。
楠香放下刚刚抄写完的后宫账目，赶忙拿起一旁的暖手炉，轻轻捂着。
过了会，双手才暖和了不少。
一旁的彩云见状，上前将账目拿起，同一旁盘举上的一叠册子放在了一起。
“娘娘！您看了一天的账目！稍微休息会吧。”彩云有些关切地呢喃。
“唉！再不做，就没机会了。”
楠香轻声叹气，一想到顾俊深如今的病情，怕是命不久矣，就只是吊着口气罢了。
这些年她也都努力了，奈何那不明的香料实在是‘毒’，它本身无毒，却在悄然地破坏着身体的器官，实在诡异。
若不是她从先前掌厨太监手中获得了那白色药粉，研究出了些东西，顾俊深指不定活不过十年。
如今已经回天乏术了，她执掌整个后宫也就这段时日了。
一旦她膝下的大皇子顾宸煜登基，她便要将这手中的后宫之权交予新任皇后了。
“娘娘！”彩云喊了声，想要安慰，但也不知该不该说，皇上对她家娘娘是顶好的。
只是她家娘娘的态度多年来一直都是不明确，也不好让她这个做奴婢的猜测主子的心思。
楠香瞧着她这模样，捂嘴一笑，心中暗道，终于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了，如今倒是成长了不少，知道什么东西该说，什么东西不该说。
菊平八年前便出宫嫁人了，蓝姬嬷嬷也因年迈早早被她放出宫养老了，唯有彩云不愿嫁人，就想跟着她。
毕竟菊平宫外还有家人，家里人催得紧，楠香也不好挽留，便依着皇贵妃的身份许了个好人家，让其出嫁了，那会她心情还沉闷了好一会，毕竟菊平也是跟了她不少年，帮她做了不少事。
不过嫁妆，她可是没少的，金银珠宝、绸缎布匹等都是按照民间寻常千金身份置办的，也算是给足了菊平面子，不枉她这些年来的奔劳。
菊平出嫁那日，延禧殿不少太监宫女都偷偷流泪了，毕竟相处了十多年，感情也出来了。
只是古代女子终究躲不过嫁人。
菊平嫁人后没几年，她寝殿内的宫女是批量的换，春月晚几菊平几年入宫，也出宫嫁人去了。
不过倒是将这做糕点的好手艺传给了彩云，让彩云也能时常做给楠香吃。
那段时日，楠香过得是极不舒坦的，身边好些个知心的丫鬟都给出嫁了，也总算是明白皇后为何留着彩芝，一直不愿放其出宫。
若是留在宫中，孤家寡人一个，那滋味是真的不好受，跟坐牢有何分别？
……
景仁宫外院的幽静一隅，一座古朴雅致的亭子静静伫立。
彩芝站在亭中，手中握着刘胜递给她的黑色药瓶，她的面容上交织着复杂的情绪，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挣扎与犹豫。
“姑娘啊，你就别再犹豫了。皇上金口玉言，只要你完成此事，便允你出宫！”
刘胜的声音尖细而高亢，又带着蛊惑之力，敲打着彩芝的心房。
看着彩芝犹豫不决，刘胜眼底闪过几分幽芒，这是皇上特意交代他的事，务必让此事万无一失，凡是一切知道此事的人都不可留。
彩芝拿着药瓶双手在发颤，想要开口拒绝，但此时已然被刘胜所说之事给吓着了。
“刘…公公…我！”
彩云嘴唇颤抖地说着，双手拿着药瓶有些不稳，‘咻’得一下，从手中滑落。
好在刘胜眼疾手快将药瓶给接住了。
刘胜瞧她这模样就知道此人办不成事，故也没再想着将药瓶给她，只是眼底闪过些淡淡的嫌弃，同时嘴角扯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
这日，一道俏丽地身影慌忙朝着延禧殿而来。
待来到延禧殿时，头上原本整齐的发髻也变得松松垮垮，被飞落的雪花黏着，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来人一脸慌张，时刻盯着身后追来之人，那些人看到她进入殿中后，只是对视了一眼，便慌忙走开了。
延禧殿门外守着的两位太监，瞧着眼前有些狼狈的宫女，并未生出轻视之意，而是语气和善地开口说道“彩芝姐姐怎么来了。”
“快带我去找你家娘娘！”彩芝喘着气，连忙催促。
“我这就前去通报！”
彩芝等了会，便见太监返回唤她入殿。
“娘娘让你直接去内殿找她。”
楠香本在殿中看着话本子，除了感到些冷，便是胸口有些闷。
她以为是今日外头又下起了雪，她不愿走动的缘故。
刚喝了口热茶，便见守在门外的彩云前来通报说，皇后的贴身婢女彩芝一脸狼狈得找来了。
后宫之人都知道她对皇后不喜，皇后的婢女找来，倒是让她生出了不少好奇，便直接传唤了。
没一会她便见着了一脸苍白面色，头发凌乱，满是积雪的彩芝在她身前不远处直接跪下。
“求贵妃娘娘救救奴婢！”
“求贵妃娘娘救救奴婢！”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楠香便见着彩芝在她身前磕了好几个头。
能让皇后身边贴身奴婢磕头求人，可见这件事的不简单。
一旁的彩云也有些不明所以。
“你这是作何？既不说发生了何事让我如何救你？”楠香面容佯装威严，朝着彩芝沉声问道。
“皇后娘娘待奴婢不薄，奴婢实在是不愿毒害了娘娘！”
彩芝跪着，哭着一张脸说道。
眼角带着些泪花，双颊又被冰雪冻得通红，瞧着还真是让人有些于心不忍，说完又磕了下头。
“你为何要毒害皇后？”
楠香闻言紧紧锁住了眉头，意识到后宫可能要发生些什么了。
“一日前，刘胜公公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一黑瓶，让奴婢悄无声息给皇后喝下，事后准许奴婢出宫！奴婢当时被吓住了，但也知不能背主。故没有答应。……”
彩芝虽此时求生心切，但到底也是在皇后身边多年的，将事情的经过全都告知了楠香。
楠香听后，先是心头一紧，随后涌起了不少复杂情绪。
心头忍不住呢喃：“顾俊深他何至于如此？”
她何曾不知道皇上如此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给她的太后之路铺路。
她虽未太子生母，但当即皇后依旧在世，若是皇上驾崩，新皇登基，按照北朝律法她只会被册封为皇贵太妃，或是圣母皇贵太妃，而不是太后。
这段时日她也在捣鼓着，如何将皇后拿下，没想到皇上却替她解决了。
“你且宽心好了，你呆在延禧殿一日，我便能保你一日。”
“多谢娘娘相救！”
……
那日午时，皇后别院的另一位宫女，谨小慎微地将皇后的膳食端到殿中。
随后便在一旁伺候着。
皇后瞧着这些事往日都是彩芝负责，今日换了个人，开口询问道“彩芝呢？怎么不见她？”
“回娘娘！彩芝姐姐去内务府了。今早内务府送来的皮料有些小，而且都是兔皮，羊皮……，心生不满替娘娘找面子去了。”
皇后闻言，心生不少暖意，佯装怒意道：“这内务府办事略发没有眼力见了，竟然敢克扣本宫的？她回来后，立马让她找我。”
“是！”
宫女眼底闪过些亮芒，朝着皇后说道“娘娘！这是彩芝姐姐提议嘱咐奴婢给娘娘炖的羊肉汤，说在冬日喝着极其保暖。”
皇后闻言也有些意动，朝着宫女示意盛了一小碗。
皇后闻着也挺香，便喝了口，羊肉的鲜香在口中回荡着，难以散去，她便小口小口喝完了，又让宫女盛了碗。
然而没多久，便见她嘴角溢出了鲜血，意识到什么的她，一脸愤怒地朝着宫女指着怒骂。
“你竟然敢毒害本宫！就不怕被诛九族吗？”
刚开口说了句，嘴边的鲜血便溢了出来，将身上的衣裳都给沾染了血。
有了刘胜撑腰的宫女也是硬气了回，朝着皇后冷声嘲讽道“要害你的可不是我！而是你昔日的枕边人。”
听到这话，皇后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底浮现了些悲鸣，慌忙朝着门外爬去求救。
“来人啊！”
“彩芝！”
皇后还没喊几句，便毒发身亡了，临死前，还直勾勾地盯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宫女。
皇后倒下没多久，刘胜便出现在宫女身后，将其给敲晕了。
……
申时，景仁宫燃起了熊熊大火，将北朝的天空都熏黑了大半。
不断有太监宫女手中提着水桶，前去救火。
“景仁宫走水了！”
因走水的地方在皇后所在别院，听到这消息的后宫妃子纷纷猜测，皇后在室内燃香礼佛，不小心导致的走水。
没过多久便见十多位侍卫朝着别院冲去，然而当找着皇后时，只找着了两具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穿着皇后服饰是皇后无疑了。
酉时，景仁宫走火，火势太大，皇后葬身火海的消息传遍了后宫，同时宫外也小有流传。
三日后，皇后薨了的消息传遍北朝，陈家人不信皇后宫殿是自然走水，想要追查真相，然而一道追封圣旨降下，让他们彻底熄了心思。
事情已成定局，无论他们如何闹腾都无济于事，搞不好还要将陈家最后的基业给葬送了。
北朝六十六年，皇后陈意涵薨逝，皇上顾俊深感念其德，追封其为孝仁皇后，并命礼部择日举行隆重的追封大典。
……
先皇后册封这日，楠香怀着复杂的情绪，漫步来到了顾俊深养病所在的养心殿。
瞧着躺在床上，面色微白，眼睛却闪亮着星星望着她走来的顾俊深。
楠香轻微蹲下身子行了下礼。
“妾身参见皇上！”
“爱妃来了？”顾俊深抬起手，有些欣喜地招呼着楠香坐到他身旁。
她紧咬着下唇，微红的眸子裹着潮气，坐到了他床边上。
只见顾俊深轻轻地牵起了她的手，柔声询问道“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楠香被顾俊深的手抓着，只觉得手心的温度没有年轻时那么温热了。
“皇上何至于此？辱了自己的名声！”
她静静看他，撅了撅嘴，红唇微启，桃花眼盛满了晶莹的水，一脸委屈的模样。
顾俊深瞧着她这模样，有些不忍，抬手轻微抹去了她眼角的泪花。
“你都知道了？”
楠香轻微点头。
“那你可觉得朕心狠？”
“皇上一心为了妾身，妾身如何不知！只是替皇上有些不值……”
“朕心知，任何事都不过你心。也知你心中没有朕。但为你做这些事，朕心甘情愿。朕时日无多，这是唯一能最后为你做的。”
顾俊深说着眼神陡然变得迷离起来，眼尾薄红，撩起眼皮望过来时，原本俊俏的脸因为苍白，看着越发像一只伤感的狐狸。
回想起那日母后同他讲的，身为帝皇何来真爱，至今他依旧不认同，虽不知楠香是否真心，但他却是真心的，真心爱着她……
“妾身多谢皇上成全！”楠香轻声说着，并未起身行礼，顾俊深瞧着好受了不少。
……
一月后，顾俊深还是没撑住，在楠香怀中驾崩了。
楠香拿着手中的梳子最后为了梳了次头。
北朝六十六年，皇上驾崩谥号‘隆昌’，皇太子顾宸煜依天命登基，立年号为‘明启’，同时减税两年，大赦天下。
尊生母皇贵妃宋楠香为淑仁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