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之间，人影极速掠过。
那人身上、脸上，血迹斑斑，尽管喘着粗气，脚步却一刻也不敢停下。每每回头，惊恐又会多添一分，好像身后有什么猛兽紧追不舍。
正是书生，九人里唯一的活口。
回想起八人跟青龙厮杀的过程，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仅仅一个照面，厨子、耕夫死了，第二轮交锋，披头散发的铁匠被一道白光一分为二。
再之后，是账房高高抛起的头颅。
到那时他便明白，留在那里跟等死没什么区别。什么狗屁魔教，什么狗屁三个小宗师，全他妈的是纸糊的，再不跑命都没了！
趁着交手四人混战，书生拔腿就跑，一路向北，一刻不停。
现在，他只期望三人能尽力拦住青龙，要不然他最后的下场，也是一具尸体！
“没追上来，太好了！”
“几位，不要怪我，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我可不想陪着你们玩命！”
“老子穷书生一个，走到二品不容易，就当你们发善心，大不了初一十五给你们点香烧纸！”
书生一边跑，一边嘀咕着。
无论怎么说，他都不想再回去了，总得留个人回去报信，这个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鼓足真气掠过一条小河，身后再感知不到真气波动。这时他才松了口气，如获新生般，大口大口呼吸着林间清新的空气，压抑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丝笑意。
“安全了！”
往前小步小步走着，害怕身后人察觉，不敢再泄露半点真气。只要回到河西，自己就算是安全了。
想到此，书生不由松松筋骨，抬脚接着往前走去。绕过几棵大树，远远竟然看到山路上有人走来。
看身上衣服，应该不是靠山过日子的人。他提起警惕，慢慢走过去，差着几步开口问道：“老伯，此地是何方啊？小生有事出门，不想迷了路……”
来人停下脚步，左顾右盼后无奈摊手，“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那你还走个屁！
书生似是无奈，摇摇头叹气，“唉，没想到老伯也迷了路。对了老伯，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不去哪里，随便逛逛。等人。”
跑荒山野岭里逛逛？真是个奇怪的人。书生问不到路，也没了交谈的兴趣，擦身而过想走，却被来人叫住。
“唉唉，小哥，你一路走来，有没有看见一个人？”
“长什么样啊？老伯。”书生道。
那人笑了起来，“是个年轻人，摇着把扇子，看着像个富家公子。”
听到扇子二字，书生眼睛剧震，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说道：“没……没看到。呵呵，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人啊？”
“这样啊……”来人赞同般点点头。
但书生擦身而过时，又一把拉住他，不远处飞来的青龙，问道：“就是这个人啊，你没看见过吗？”
回头看到青龙，书生脸色剧变，刚想运行真气，肩膀却被按住，动弹不得。他偏头，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人便笑了起来，“小哥莫急，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不就好了吗。”
“老伯我就当这个调解人，帮你们说开如何？”
误会？误会个屁！他都动手杀人了，还有什么误会？
“老伯，请松手，没有误会！”
两人拉扯间，青龙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笑眯眯地打趣：“五爷，他好像不领你的情啊。”
“是一点都不领啊！”陆文玉在书生惊恐万分的眼神里，缓缓松开手。
两道戏谑的眼神看向书生，他只感觉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嘴巴张合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他们，都……都死了？”
“是！”青龙不做隐瞒，坦白道：“杀他们用不了多少功夫，也就那三个小宗师棘手点，但棘手不到哪里去。”
陆文玉打断道：“好了，说这么多干嘛呢？送他上路吧，京城还有一堆事务呢，我可没闲心陪你聊怎么杀的人。”
“得！”青龙慢慢展开扇子。
书生运行真气，瞬间拉开一段距离，此时的他，只想跑，跑的越远越好。
“跑什么呢？真是。”
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目光一顿，却看到自己的身体倒在前面地上。
青龙从容收起扇子，笑道：“咱们走吧五爷。”
“走。”
……
五天已过，还一点消息都没收到的柳层楼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连茶都没心思喝，桌上的热茶换了又换，但从始至终一口没动过。
坐在上首的柳桓舟倒是平静得很，轻轻刮着茶末，偶尔咂摸两口，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
“爹……”
柳层楼刚一开口，便被柳桓舟抬手打断，“不用说话，等着就是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呢？”
“可是我……”柳层楼不甘心，还想争取。
可柳桓舟依旧抬手打断，“层楼，军心要稳，人心要定。一遇不如意，便慌得不行，怎么能做成大事？”
“等着就是了！”
闻言柳层楼只好闭嘴，静静等着，期盼不要出什么意外。柳桓舟看着儿子这副焦急模样，微微摇头，无奈苦笑。
还是得磨啊，这性子简直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天色渐渐黑下来，柳层楼等得心急如焚时，外面终于传来了声音。他抬头看去，来人是个一身青衣的高瘦男子。
“二叔。”柳层楼规规矩矩打招呼。
对于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兮兮的二叔，他敬畏多过亲近。
来人放下手里的三个圆形包裹，摆摆手笑道：“层楼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有结果了？”柳桓舟问道。
“有了。”来人淡淡道。
“结果如何啊？”
结果是什么？来人没有多说，只是淡淡道：“大哥，出兵吧。”
话说完，来人不解释，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笑眯眯的看着柳层楼，也不说话。
听到“出兵”两字的柳层楼瞬间瞪大双眼，有点不敢置信。如同输光的赌徒一般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
“层楼！”
柳桓舟当头棒喝，迫使柳层楼回过神来。走到面前，柳桓舟没有安慰，反倒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进军营吧，从大头兵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