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游戏厅里，充斥着众人的呼叹声和机器按键拍下发出的阵阵撞击声，余父坐在包厢里，一双微凸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桌盘。
红色的闪点不停的跳动，越过老鼠…兔子…马…狐狸…
“老虎，老虎，鲨鱼，豹子，来一个，来一个就行…”余父轻声呢喃着。
“滴——嘀——嘀！”机器发出响声，红点逐渐慢下来，在一圈人的注视下，最后来到了…
鳄鱼…鸵鸟…
狮子。
“啊！”余父大手一挥，把盒子里零星剩下的几枚游戏币扫落在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完了，完了…”他浑身脱力，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与此同时，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男人指节上夹着点燃的香烟，在昏暗的包厢里明明灭灭，男人手动了动，烟灰轻轻掉落，只听见轻嗤一声。
“哈，余老哥，我说了，你今天手气不行，让你等几天调调运势再来，怎么不听呢？”男人摇了摇头，语气里都是惋惜。
“你看，现在怎么办？欠的不是…更多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向余父蹲下来，语气莫名难测。
余父嘴里还在念叨着“完了，完了，狮子完了…”没回应。
见此，男人略使力拍了拍余父的肩膀，凑近一些：“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余老哥，还不上的话…我这次也保不住你的胳膊啊…”
似乎是‘胳膊’两个字点燃了余父沉浸的思考，他猛的抬头，看向身前一脸担心的人，嘴唇动了动，接着死死抓住这人的衣袖。
男人垂眸看向自己被抓的衣袖皱了皱眉，余父见状连忙把手往下移了移，然后讨好的笑道：“李总，李兄弟…”余父换了下坐姿，双腿半跪。
“你知道我的，我之前一向手气不错的，就是偶尔会有些点儿背，我就是…就是最近有点心急，这不是刚出院么？还有之前的一些。”他说着，嗓子发干，连忙咽了咽唾沫。
“哦？那确实是，老哥你之前还挺…”李明扯了扯嘴角，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不屑的笑了下。
那可不，赢的都是小的，一输就是大的。
还有…瘾挺大。
余父说着，上身直了直，抓着面前男人袖口的手滑到了男人手掌上，力度控制的很好。
“我…你知道的，就是想赶在他们那帮人催之前，还一点，拖点时间。”余父认真的说着，“这样等我运势来了，还上就是早晚的事。”
李明笑了笑，没说话。余父看着他这副模样，有点心急。
“你帮帮我，再帮我一次，和他们说说，别去我家楼下，我好不容易支了个招让我老婆回老家一趟。”余父眼神里都是恳切，看的人动容。可是…男人似乎只是笑着。
“李兄弟，不，李总，你就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和他们说说，我保证赢了就连本带利，加利！加利还他们，他们不就是为这个么。”
李明挑了挑眉，摇头：“不是兄弟不帮你，这实在是…就像上次…”话未说尽，他缓缓起身走向沙发，两人都明白这话的含义。
上个月，他就遇到过自己手臭的情况，最后人都堵到家门口了，他没法，只能求助李明。经过他的周旋，人家同意三倍利缓他一个月，现在正好到期。
余父闻言也知道不能一直拖下去，他赶快站起，弯腰小跑向沙发前，讨好的摸了摸胸口处，掏出一盒烟，打开盒子往前递去。
“嘿嘿，李兄弟，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不好。”余父憨厚的笑了笑，双手往前又抻了抻：“这样，我有个办法，你再借我点，我给你多五个点，马上就回本！刚才我就觉得差一点…”
李明闻言也没接过那支烟，只是闭上眼，往后一躺：“不是我说你，余老哥，还借？还不上怎么办呀！老弟是真的担心你，到时候要是再还不上，要你胳膊的可不止他们了…”
说完，他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向一脸期待的余父，眼里闪过一丝认真。
半弯着的余父僵了僵，仿佛凝固了一样。
李明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弯了弯唇，“叔，还是听我的吧，你看看先怎么还上那帮人的，他们发起狠来，我也没办法。”
“总不能…”他顿了顿，然后声音里掺着几丝恶意：“刚出院再入院吧…”
出院再入院。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余父本就紧绷的神经，他一下来到面前的沙发旁，侧身一条腿跪在上面。
“借我，你借我，我肯定能回本，我保证！”语气里充满了坚定。
“老哥你确定？还找那帮人？”李明问道。
余父皱了皱眉，似是不解：“你不能借…”话没说完，就被面前的人打断。
“你忘了，之前和你说过，我这行的，不允许外借。要是被厅里发现，老哥你就见不着我喽～我还想好好干，往上升一升呢。”李明一边说着，一边有些不悦的拢了拢衣服。
余父手里的衣服被抽走，他舔舔唇，讪笑两声，也明白自己这是急病乱投医了。
“哎呦你看你哥这脑子，晕乎的，忘了这茬了，别跟哥介意哈。”余父抬起胳膊，碰了碰面前人的手臂。“嗯…不借你的，你看看，不管谁的帮我借点就行…利息这方面，哥信你！”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李明笑了笑，又摇摇头叹气：“哎——行吧，谁让你是我老哥呢…”
不一会儿，房间中央的机器再次启动……
……
余妧和对面的孙律谈完后，又接到了她妈打来的电话，知道她只是回奶奶家一趟，拿她爸的一些证件，明天就回来，这才放下心。
刚准备躺下，就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开门的声音。她闭了闭眼，想尽快进入睡眠。
不一会儿，汽车发动，门口处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妧儿？睡了吗？爸爸回来了。”
余妧叹了口气，坐起来然后下床，打开门就看见正迎面走来的余父满面笑容。
他扬了扬手里的糖葫芦，对着余妧开口：“呐，这是爸爸给你买的你最爱的糖葫芦，吃吧，外面的都没有咱们这里的正宗。”说完，把手里的袋子往余妧怀里一塞。
想了下现在的时间，马上接近零点，余妧皱眉，“要不等明天，现在太晚了，我吃不下…”
余父闻言愣了愣，点头：“也是，太晚了，太晚了…”他看着余妧，然后回神道：“那你明天有空再吃。”
“好，我放冰箱，别化了。”说着，她往客厅走去。等她放完，准备转身回房间睡觉，“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吧。”刚说完，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余父的声音——
“来，妧儿，爸给你说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