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节气意义上的春天已经到来了。可是深州城春风料峭，依旧寒冷，人们并未感受到春天的温暖。相反，仍然笼罩在一片寒潮之下。
当得知陆自明荣任集团办公室副主任的消息，朱小龙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这小子，一跃而为集团最年轻的中层领导了，把什么便宜好处都占尽了！他一整天在单位里闷闷不乐，晚上和卢婷幽会，也没什么好心情。晚饭后和卢婷来到自己的新房—这是父母亲早就给他准备好的婚房，在一个新开发的社区，是一套八十多平米的公寓，在和卢婷恋爱后，父母亲帮他们开始装修，去年元旦节前完工。
这里以后就是他俩的小家庭。走进装修一新的房屋，房间全部采用浅色水曲柳面板装饰，光亮的油漆，复古的瓷砖地板，高档的家具，精美的各种工艺品，富丽堂皇的吊灯，无不显示着主人阔气的家境。室内仍残留有建材散发的一点味道，卢婷忙着四处开窗通风。房屋家具、家电已经一应俱全，可以直接拎包入住了。卢婷又拿着抹布四处搞起卫生，朱小龙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无聊地翻看着电视。一会儿，卢婷端着两杯果汁饮料走过来，在茶几上放下，又靠在他身旁一起看电视。吃饭的时候，朱小龙讲了陆自明的事，自己愤愤不平，凭什么自己没有竞岗机会？而那个工龄还不到两年的家伙却得到这样的高升？他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想不通与陆自明比自己差哪儿啦。
卢婷见他闷闷不乐，知道他的心事，开导道：“小龙，你不要急，这次机会没抓住，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毕竟你刚调到房产集团，算是新人。即使这次能够参与，也基本上没什么希望。学历呢，你还年轻，还可以考试。只要你自己想要，今后肯定能够拿到自己想要的。”
朱小龙闷声不响。卢婷接着说道：“我听说市委党校有免试入学的文凭，要不我去给你报个名，先函授个大专证书，这样以后你还是有机会竞岗的？”
“是免试入学的吗？考试我可考不出来！”朱小龙说道。
“嗯，我听说是的，有大专和本科两种，政治经济管理专业，都是免试入学的。不过本科的需要先取得中专或者大专文凭才可以。我们医院后勤部门有两位同志在读，那天我听他们说的。”
“嗯，这个倒是一条路。我先读个大专，到时再升本科。这个难度不大吧？”
“难度不大的，免试入学，考试听说也很简单，你肯定行。办法总有的，你不要心急。别人的机会，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这个世界我们拿到自己想要的就行，管别人日子怎么过呢？”
朱小龙听卢婷这么说，心情舒畅一些。胳膊一抬，将卢婷揽在怀里。叹息道：“哎，我就是不服那个外地的穷小子，凭什么他的运气那么好？听说这个竞岗条件都是为他而设的，以前公司提拔中层干部的条件是工龄满三年。他不知道背后走了谁的门子！”
卢婷知道他内心郁闷，用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胸膛，柔声道：“别生气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管他那么多呢。他又没碍着我们什么。”
朱小龙感受到她的温柔，心中郁结的情绪也正要找个出口宣泄。一把搂紧卢婷，两人在沙发上热吻。朱小龙在她柔情的刺激下，感到自己有点反应了，喜不自胜，立马扯着卢婷的衣物想要在沙发上尽兴。卢婷小声说道：“这里冷，卧室我打了空调，进去吧。”朱小龙听这样说，一把抱起卢婷，走向卧室。
卧室的暖空调把室温抬升得像春天，两人脱下衣物，两具光溜溜的身子钻进被窝。朱小龙在卢婷的身上摩挲一阵，可是始终不得劲。他心里一阵焦躁，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朱小龙握紧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床，“哎！”地长叹一声。卢婷知道他的状况，仍然温柔地抚摸他、刺激他，仍是无动于衷。朱小龙内心欲哭无泪，这股情绪又转化为对陆自明和王梅芳的怒火，他在心中放下狠话：我一定不能饶过这两人！
章哲立这几天心里其实也不是个滋味。自己和陆自明算是同时进单位的，这次也一起参加了竞争上岗。虽然表面上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也掺和着大伙一道议论，说这种选拔就是演戏，但其实暗暗也做足了准备。自己悄悄地买了一本公务员考试的书籍阅读做题，暗下苦功。同时找到王根发，让他跟王荣坤打招呼。王根发听后口头爽快地答应了，但章哲立总觉得他并不那么诚心。后来又专门找胡拥军商量，想让胡拥军通过孙昭勇这条线，请建委主任孙昭贤打个招呼。胡拥军听后，心里盘算了一番。一则这种不起级的岗位，与孙昭贤的级别隔得太远，让他打这种招呼，不是拿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么。二则，他自己的私事已经麻烦孙昭勇多次，还欠着二十五万的钱没有还，掂量一番感觉开不了口。但是多年的同学关系，在这个关口来找自己，一口拒绝吧显得自己不仗义。思谋一番后，跟章哲立说道：“哲立，这个事呢你来跟我讲，我肯定是要帮你的。孙昭勇那边没多大难度，现在抄起电话就可以跟他讲。但是为了让他重视，明天我专门去一趟，当面跟他讲。他呢，我托的事情肯定是上心的，这个我有把握。不过即使他跟他哥哥孙主任说了，孙主任会不会为这个事和你们集团领导打招呼，这个我就没把握了！”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章哲立说道：“谢谢，谢谢军哥！能这样已经很麻烦你了，成不成的听天意了。”
后来招呼到底有没有打不知道，但是结果就是没有入围。章哲立的心情不能不感到失落，其实自己也是极其渴望这个机会的。也是，踏上这个台阶，就是小领导了，远的不说，近边的好处都太诱人了！看到陆自明进入入围名单，一则以喜，一则以酸。同宿舍的好朋友担任中层干部，以后自己在集团中层的层面也就有了比较铁的关系了。可是，这么好的机会自己拿不到，怎么就被他拿到了呢？哎，看来他是抱住了刘总这棵大树，大树底下好乘凉么。等任职文件公布，居然担任集团办公室副主任，还是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他的内心受到强烈的震撼，这下与自己的差距一下子拉得太大了！哎，各人有各命，风水轮流转，轮到他发家了。本来自己投资了金尊KtV，总感觉除了公司的责任田之外，又多了一块自留地。你当你的官，我发我的财，心态还能平衡点。可现在倒好，金尊么除了开张的第一个季度分了一万块钱的红利，现在快一年了，后面三个季度竟然连一毛钱也没见。自己还冤枉搭进去多少人情和精力，想想真是不划算。到现在别说分红，连本钱还差得远，这样下去自己不是白忙活一场？早知道不去掺和这一股，安安心心做好本职工作，说不定得到刘积仁或者王荣坤的赏识，自己这一把也轮到了。他越想越懊恼，后悔不已。
陆自明上午和黄选刚交完班，坐进了黄选刚的办公室。他先分别到郑义平、王荣坤、周福康、杨滨四位领导的办公室打了个照面，领导们都很客气，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也勉励了几句“好好干”之类的客套话。最后到刘积仁办公室。刘积仁上午非常忙，办公室里有一拨客人，外边小会议室还有一拨客人在等待，他进去打个招呼。
刘积仁微笑道：“小陆主任到位啦！”
“嗯嗯，刘总，上午刚和黄主任交接完，正式到岗了。”陆自明答道。
“好的，那你先去忙，我这边有客人。”
陆自明退出来，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心情有点忐忑，又有点茫然，不会是黄粱一梦吧？
一会，徐若瑾拿来一刀文件，说道：“陆主任，这个是今天的收文，文件转办单我粘好了，要你批转的。”
陆自明接过文件，轻声说道：“徐若瑾，你坐一下。”
“呵呵，陆主任，你还是叫我小徐吧，虽然你年龄可能比我小点，大家都这么叫，我听习惯了。”说着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哦哦，好的。”陆自明也觉得叫全名太生分，想叫小徐么怕别人觉得你太托大，刚当领导就高高在上。原先工程上没有职务的一律都叫“某工”倒也方便，这边行政上还真不好称呼。
“小徐，我初来乍到，年纪轻也毫无行政工作的经验，今后你在工作中要多多帮助我啊。”陆自明诚恳地说道。
“陆主任你太客气了，我们原来都听说了你的大名，在《房产月刊》上读过你写的几篇文章，文笔很好呢。小吴姐老是表扬你。”
“哪里哪里，那是吴主任过奖了。”顿一顿又说道：“这个文件转办原来黄主任一般是怎么签批的？” 陆自明碰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她拿进来的一叠文件，他对集团文件流转没有什么概念。
“哦哦，这个是这样的。上级的文件，一般需要领导班子都知晓的，就签‘请领导班子传阅’。需要抓落实的文件，比如会议通知，看通知内容，明确参加对象的，就直接签到参加对象那里。不明确参加人员的，一般行政的文件就叫刘总阅示，党的文件就叫郑书记阅示。涉及到开发、公房、物业物业条线上的文件，除了主要领导阅示，还要请相应的分管领导具体阅处。有的明确具体业务范围的，不必主要领导签批的，就直接签给分管领导或者下面分公司、子公司、部门科室阅处。平级单位和下级单位来的文件就比较简单，流程也大同小异。”徐若瑾如数家珍。
陆自明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又问道：“这是收文，那发文的流程呢？”
“发文一般由具体的单位、科室起草文件，有个发文审批单，逐级上报审批。一般发至全集团的需要行政或党的一把手签字下发；仅下发至具体条线的，由分管领导签批下发就行。”
陆自明听得很仔细，毕竟他完全是白纸一张，这些基本的工作流程对他来说也是需要学习的功课。又说道：“好的。你看其他还有什么要提醒我注意的么？”
“这个…嗯…这个…”徐若瑾支支吾吾的。
陆自明想可能是自己的问题问得太突然，别人一时没有准备，肯定也答不上来。正想说“以后想到再说”的时候，徐若瑾开口说道：“嗯，就是现在公司里有七辆车，刘总的奥迪A6是李师傅开，郑书记一辆凌志轿车是王师傅开，王总一辆丰田皇冠是张师傅开，还有一辆红旗和一辆大众轿车，杨总和周总用的多，但是驾驶员只有唐师傅和小李师傅，另外还有两辆机动车，一辆是东南的七座面包车，一辆是江西五十铃的小货车。前面三位领导基本上都是固定车辆、固定驾驶员，周总和杨总是不固定用车。剩下唐师傅和小李师傅两个驾驶员等于要开四辆车。因此，原来车辆调配使用上经常有点矛盾。那三位跟着固定领导，即使有空也不好叫；剩下两位既要给领导开，又要开机动车，心里怨气比较大。本来黄主任是想再招两个驾驶员，但是刘总没有同意。这个事情不知道算不算需要提醒注意的，反正这么个情况跟你汇报一下，你心里有个数。”
“哦哦，谢谢！这个情况挺重要的，我一头雾水，你要经常及时提醒我啊！那原先派车一般是谁派？”
“主任在么就主任派，主任不在我也派。但实际上我也只能派唐师傅和小李师傅的车，其他三位我指挥不动，需要派也只能是主任打电话。有时周总、杨总要用车，下面科室部门也要用机动车办事，这样驾驶员人手不够，就遇到矛盾了，我也只能跟主任汇报，由主任去协调。”徐如瑾如实说道。
徐如瑾出去后，陆自明想想这么大个集团的内当家还真不容易，矛盾困难到处都是，自己确定能挑起这副重担吗？会不会拆什么烂污呢？全新的岗位，责任重大，一切都是未知的，没有把握的。前面会有怎样的难题在等着自己呢？他有点彷徨，惴惴不安。但是想到昨晚和王梅芳终于跨过了那一步，自己得到了完整的心爱的人，伴随着最初的阵痛，两人的爱合二为一，水乳交融。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又充盈着无穷的奋斗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