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对本小姐有什么意见吗？”
她见到我之后，居然说的是这句话吗？我困惑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
“没有，只是……”
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当我想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才想到了轮换制，今天确实轮到她和我一个房间了。
“没什么……只是刚刚脑子不太好使了。”
“不只是刚刚啦，你今天一整天的状态都很不对劲。”
“诶……有吗……？”
“你知道本小姐要说什么的，别装傻。”
“这……其实只是因为魔剑的原因啦。”
“那早上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你骗得过她们，骗不过我的。”
“其实只是太疼了而已，真的……”
“你还是要坚持这个说法是吗？！”
莉莉安愤怒地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到我的面前。
她踮起脚尖，我们面面相觑，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她一把抓住了衣领。
如果不是现在是在质问我的气氛，我估计都会以为她要强吻我了。
当然，就算是别的气氛，我也不会这么认为的，我怎么可能呢？
“之前在米里森王城，我和你在对练的时候，曾经不小心用冰锥把你的手打断了，但那个时候的你根本就没有大哭大闹，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我帮你接好手臂……”
“其实很疼的，那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担心……”
“哦，是嘛？那为什么今早上我都到了，你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地落泪了呢？！你不是不想让我担心吗？！那为什么忍不住呢？！”
莉莉安加重了些手上的力气。
“你分明就是在撒谎！！！”
“我……”
“我求你了……告诉我实话吧……”
她气势软了下去，带着哀求的语气，让我格外为难。
“我可是你的未婚妻啊……”
她抱住了我，在我胸口上哭泣，炽热的泪水浸润我的衬衣，我感到无以复加的困惑与纠结。
不过，最让我在意的是……未婚妻……？
我听错了吗？还是……？
总之，我还是先忽略掉这个事情吧。
现在更紧要的是，我该怎么和她说啊。
我想要回抱住她，但是她那因啜泣而颤抖的肩膀让我感到畏惧，我实在是难以做到。
不过，现在我应该抱住她才对。
我鼓起勇气，手掌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回应了。
抱歉……
“莉莉安，我害怕你讨厌我……我一直都害怕别人讨厌我。”
“我不会的……”
她的声音很小，从我的胸口传来。
“你或许不会，但是我还是会害怕。”
“我不会的……”
“好吧，总之，我告诉你实话吧。”
“好……”
她松开了手，拉开了些许距离，在暧昧的烛光中，她眼角的泪珠是那样闪耀，让我……稍许能够鼓起一点勇气，对她说出我心中的矛盾。
“会不会很丑……？”
她抹了抹自己的脸，有些逞强的笑了笑。
“不会的。”
“真讨厌……非得等我哭了之后再说。”
她稍微用力地捶了捶我的胸口，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胸膛。
“抱歉……”
“别废话了，快说吧。”
她坐回了床上，我总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她拿捏在手中的可怜虫，但……我却觉得不赖，或许我是个受虐狂也说不定？
“莉莉安，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哭吗？”
“要是本小姐知道的话，还需要问你啊！”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嗯……应该是因为那个猎人抛弃你一个人逃走了，让你感觉到心寒？”
“不是的，那个猎人是我让他逃走的，我或许有一点点被抛弃的感觉，但绝对不至于让我哭。”
“那你倒是说为什么嘛！”
“嗯，其实只是因为我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
莉莉安瞪大了眼睛，疑惑的表情让我苦笑。
“这算哪门子理由啊，讨厌自己就哭了？”
“你想想今天下午，我们去讨伐兽人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的？”
“这……真的要说出来嘛？我怕你……不高兴。”
“说吧，没事的，我知道我那个时候看起来是什么样的。”
“那个时候，你看起来真的很恐怖，就像是疯子一样，那个时候我一直在处理兽人，所以没看到你和那个兽人酋长的战斗。但是我处理好了之后，过来看到的你，满脸都是血污，瞪大了双眼，还……还在笑……”
“嗯，原来是这样啊……”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已经到了那种程度了吗？
“本小姐都怀疑你那个时候是不是被什么东西诅咒了，真的很可怕，不过你看到我们走了过来之后，表情却又突然变得……十分悲伤。”
“这样啊……原来是悲伤吗？”
“所以，你究竟是怎么了？”
她关切的目光，让我感到害怕，我从她那里得到的勇气，又再度消失。
“这个……我，要不你先去洗个澡吧？洗完澡之后我再和你说？”
我想要拖延一点时间，来整理我的话术。
“这样啊……”她有些疑惑地闻了闻自己的身体，“也行吧？不过你可不能变卦！一定要和本小姐说！”
“知道啦，你快去洗吧。”
她拿好了自己的衣物，转身走去了阳台。
我又有些想要逃避了，但是我知道，我不能。
我想要躺在床上自暴自弃，但是身上的脏污，让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行，真羡慕那些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的人啊。
很多时候，理智反而会让人倍感煎熬，能够不管不顾地做事的人，才会得到大部分时间的幸福。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都生存在麻木之中，因为我既不理智，也不冲动。
我总是在冲动的时候，被我的理智唤醒，在理智考虑的时候，又想要冲动。我总是在顾虑，却又无可避免地想要赌一把。
我的左脑和右脑在打架，谁也赢不了。于是乎，我便就这样，一直处于不上不下的状态，我便就这样，生活在过冷过热的煎熬之中。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我自己的自言自语，我当然不是痛苦的，比我痛苦的人多的是；我也同样不是幸福的，因为我总是在与我自己吵架。
我只是，生活在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人，仅此而已。
她没花多久就洗完了澡，穿着睡裙，坐在了一旁的床上，晃荡着双腿的她，稍微显得轻松了些。
或许是因为今天一直在意着我的事情，让她感到焦躁吧？现在我愿意说了，她才感到了放心。
“看我干嘛啦……”
她有些害羞地捋了捋肩上的长发。
“啊……抱歉，我去洗澡了。”
“嗯，已经放好了。”
“知道了。”
我拿上衣服，速战速决，没过多久就洗完了。
我穿好衣服，走到阳台前，看了看冰冷的双月，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我回到屋内，莉莉安仍然保持着我去洗澡时的坐姿。
“你洗完了？”
“嗯……”
“那就说吧。”
“好的。”
我坐在了她的对面，她的呼吸听起来有些紧张，我的呼吸，也是同样。
“莉莉安，你害不害怕尸体？”
“额……这算什么问题啦？你先说是什么的尸体啦。”
“动物的，魔物的。”
“那我倒不会。”
“那人的呢？”
“当然会害怕啦，但是如果说陪着我的人多的话，我就不会。”
“我从来不会。”
“诶？”
莉莉安睁大了双眼，看着我。
“怎么可能啦？”
“莉莉安，我在十岁生日的时候，遇到了我最难忘的事情。”
“那时候是在初夏，正好是我的生日，那天我放学回家，走在公路上，一辆大卡车从我身旁飞驰而过，把我前面的五个人全部撞死了。”
“诶……？！”
莉莉安捂住了嘴。
“那时候，我没有太多恐慌，只是平静地走了过去，看着那群被碾压的人，他们有的手臂被挫断了，有的是腿没了，有的是身子对半折叠了，还有一个，是头没了。”
“我那时候，完全感受不到害怕的情绪，哪怕是那么一丁点，反而是莫名其妙地感觉气血上涌，就像是……愤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