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驭刚拉开诊室的门，坐在旁边长椅上的温黎见状立刻站起身。
她走过来，脸上全是担心。
江驭低笑着拉过她的手，打趣道，“没事，别太紧张。”
温黎回握住他的手，转而问向旁边的主治医生，“医生，他怎么样？有什么事吗？”
“只是最近情绪压力太大导致的。”主治医生按照约定好的解释，“已经开了一些静心凝神的药，还有一些维生素，按时吃药就好。”
温黎神色松了松，“那就好。”
她之前见江驭对这个医生很信任，自然不会怀疑他的话。
况且在柳云宛自杀之前，江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这次想来一是被柳云宛的行为惊到了，二来则是被柳云宛的话语伤到了。
尽管和柳云宛接触不多，但从这仅有的几次见面中，温黎大概能从她对江驭的态度中，想象出江驭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在潞岛那样的地方，有个这样的母亲……儿时阴影再现，会做噩梦也是正常的。
温黎对江驭不免多了几分怜惜。
“走吧，回去吃药休息。”她说。
江驭拉着她的手，“我不喜欢吃药。除非你喂我。”
突然的撒娇，让温黎措手不及。
她下意识朝医生看去，医生识趣的把脸偏过去，嘴里念叨着，“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们继续。”
江驭道，“对，他是聋子。”
“……”
温黎瞪了他一眼，声音压的很低，“回去再说。”
知道江驭没有大事，两个人便没有再久留。
他们同医生告别后，主治医生亲自将他们送到楼下，挥手朝他们道别。
等二人走远后，主治医生脸上笑意全消，表情瞬间变得十分沉重，转身重新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一共分为三个部分，正中间是会客的地方，左边那间是诊室，右边那间则是他平时休息的地方。
这次他推开右边的房门，对着站在窗边的男人，郑重其事的颔首，“二爷，您给的那批药，已经给驭少了。”
“辛苦了。”江天酬端着茶盏，微微侧身。
这个动作牵动到先前被柳云宛刺伤的伤口，疼的他当即倒抽了口凉气。
主治医生垂着眼，一言不发。
江天酬缓了会儿，才继续道，“等事情结束，你女儿就会回来，放心，我很喜欢她，不会伤害她的。”
主治医生苦涩的捏了捏手心，“是，二爷……我相信你不会伤害她的。”
江天酬温和一笑，“那药大概多久会起作用？”
“按照现在的情况，最多不超过一个月。”
“一个月？”江天酬儒雅的脸上，顿时眉飞色舞，“那江驭他多久会……”
主治医生知道他的意思，道，“不出三个月。”
江天酬难以置信的啧了声，声音里染上惊讶和喜意，“你的意思是，不出三个月，他就会变成疯子？”
“或许更短。”主治医生客观的道，“他小时候被柳夫人不停羞辱谩骂，在那样的环境下，性格和心理已经有些扭曲。”
“十年前的那场意外，是他的心魔，也是他患病的直接原因。”
“这回，不仅有柳夫人的刺激，还有金医生的催眠，催眠会让他反复陷入那场意外……而那些药，只会加剧他的病。”
那些药是江天酬带过来的，他猜测可能出自于金医生之手，全都是他没有见过的，不过他偷偷检查过，里面含有可以致人精神错乱，意识障碍的成分。
江天酬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一改之前的儒雅斯文，畅快大笑起来。
“好。”他俯身将茶盏放到桌上，口吻遗憾的道，“一想到我这么优秀的侄子会变成疯子，还有点伤心。”
主治医生没有听出来一点伤心，倒是听出来了很多得意。
他看着江天酬的侧脸，内心的愧疚一点点漫上来。
他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天职，可是现在……为了自己的女儿，却要残害他的病人。
主治医生强迫自己不去深想，只盼望着一切顺利，盼着他能够早日救出来自己的女儿。
然而不想很快，两天后就收到了江驭打来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江驭的声音也听起来格外冷冽。
“这次给我的药，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他在电话那头询问，情绪没有一点起伏。
主治医生心中咯噔一下，故作镇定的道，“是的驭少，这次的药和之前确实不一样。”
“为什么？”江驭问。
“因为您并没有发病，所以不能用之前的药。”主治医生道。
“为什么那天没有说？”
“驭少您是吃了药之后有什么不良反应吗？”主治医生转移话题。
江驭在第一时间就发现换了药，他之前吃过不少药，所以很熟悉口感。
那些药虽然看起来和之前的药相似，味道却不大相同。
他对主治医生很信任，加上吃过药的当天晚上，确实没做噩梦，所以并没有询问。
谁知道连着吃了两三天之后，他的脑袋开始昏昏沉沉，时不时的还会隐隐作痛。
他怀疑是药的问题，才打来这通电话。
主治医生在听完江驭的话后，稍稍沉默，而后道，“是的，那药会让人犯瞌睡，不过也只是刚开始几天，只要你还能忍受，都是正常的。”
“如果您担心的话，可以把药停一停。”
江驭当然不会停药，他怕自己发病，会吓到温黎。
目前药物带来的副作用，比起来发病时的痛苦，比起来失去温黎的痛苦，都是微不足道的。
他挂断电话，轻轻摇了摇头，想将脑袋里那种混沌沉重的感觉摇掉。
“你在这里啊！”温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他动作顿住，若无其事的回头看她，“你怎么跑出来了，瑞瑞睡着了吗？”
两天前，他们飞来看温瑞。
温瑞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只是说话还有点不利索，一周后会做个大手术，做完之后这个问题也会随之消失。
姐弟两个有些日子没见，温黎几乎吃喝拉撒都要和他在一起。
刚才他们在和远在岛城的瑟娜老师通视频，江驭才抽空出来打电话。
不想这么快温黎就找来了。
温黎走到他跟前，看了眼他捏着的手机，“弟弟在和外婆说话，我看到你偷偷出来，跟来查个岗。”
江驭摊开手，似笑非笑的将手机呈给她，“随便查随便看。”
“这么坦然？”温黎撩了他一眼。
江驭哼笑，“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刚出来是给医生打电话。”
他没有熄屏的屏幕上，是通话记录，最上面的就是医生的号。
温黎扫了眼，更关心别的，“你找医生做什么？难道那药没有作用？你又做噩梦了？”
江驭反问，“天天睡我旁边，我做没做噩梦你不知道？”
温黎这两天晚上，特意留意过江驭，很显然，在吃完医生开的药之后，他夜里睡觉老实许多，基本能一觉到天亮。
她不解的问，“那你找他做什么？”
“给他加薪。我可是个好老板。”江驭说着，长臂懒洋洋的搭在她肩头，“走，我们再去陪会儿瑞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