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听到柳蕙恼火的吼叫,轻声嘀咕:
“武书记,她想看看你,也合情合理呀。给她拿掉黑布吧?不然她真要怀疑你不是她导师,会影响我们的下一步哦。”
导师轻叹一声:
“老侯啊,她见了我这个鬼相,不吓晕才怪呢。我情愿被她怀疑,也不愿在她心目中,留下丑陋的一幕。等我拆掉纱布,相信她会信的。”
柳蕙听他不愿让自己看他相貌,换了一种方式:
“也行,那你说带回了什么情报?”
导师没有直接回答问题,继续说:
“百般无奈之下,我想到了,我的亲密战友柳蕙同志。只有你能理解我,信任我。我在上海观察了一个礼拜,不见你去军管会。几个区军管会也没有。这才来了南京。”
他喝口水,接着说:
“我请陈同志蹲市公安局门口注意你,始终不见人影,这次终于等到了。如正常去找你,怕你一激动,耽搁了正事。请你谅解,用这么不礼貌的方式请你。”
柳蕙没听到他说什么情报,却啰嗦了一大堆,不耐烦了:
“废话少说。我认为你无论如何解释,都不是理由。明说吧,你找我,让我干什么?”
老侯插话:
“武书记的意思,想请你替我们说清楚,同时将重要情报报告给组织核查。如真实,替我三人恢复名誉。”
柳蕙当即回答:
“就这点小事,用得着绑架我吗?可以,你们说吧,什么情报?”
导师迟疑一下,说:
“在说之前,请允许我们谨慎一下。有几个问题想问清楚,可以吗?小蕙。”
柳蕙爽快的点点头,答道:
“可以,问吧。”
“小蕙,你是我学生,要如实回答我哦。你现在跟保密局还有联系吗 ?”他问道。
柳蕙很奇怪,武岗知道自己国共通吃,又何故这样问呢?
想起肖秉义一再警告,她不得不谨慎了。对方嘴上说信任,却又问这样愚蠢的问题。他真是武岗吗?
她必须弄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便答道:
“我现在是南京一个小镇的军管会妇女主任。树倒猢狲散,我没必要跟他们送死了。怎么?怕我将你们送给保密局?想多了吧?”
“不要怪我多想,当前敌我形势依然严峻。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是常态。我想你会革命到底,仍战斗在敌人心脏吧?不要否认。你想啊,我们分手时,你是少校。而我知道你已经是保密局中校了。这也是捆绑你的原因哦。”
武岗冷笑道:
“告诉你吧,我在小岛听岗哨透露,台湾派了特派员。我想起你深入敌营,便让老侯夫妻两接着打听你的情况。”
老侯笑道:
“我夫妻俩那天请了驻岛司令李上尉,喝酒中称柳蕙是我表妹,想打听一下表妹有没有晋升。陈上尉接过大洋,答应了。说正好台湾来了特派员,可以帮我问问。”
他停下,注视她一会,接着笑道:
“事也凑巧,特派员正带着潜伏特务委任状。他告诉我,你是保密局中校。”
沉默,整个屋内鸦雀无声。
柳蕙寻思,眼前自称武岗的人,咋感觉很陌生?他俩纠结我身份是何意思?
武岗知道我深入虎穴,是党的秘密。而他却一反常态,非得在他人面前,要我承认,又是何意?
我身份岂能随便公开?即使导师没问题,我也没权告诉他。更何况目前情况不明呢?她笑笑说:
“这个故事很动听,编者很有才,想象力很丰富。导师,不会是你的杰作吧?再这样没完没了,我拒绝回答。”
导师显然急了:
“小蕙,听我一句。你告诉我真实情况,我才能决定是否告诉你绝密情报。”
柳蕙轻松的笑笑说:
“告诉你吧,上海解放后。有人举报我,之前有接触过保密局的历史。又没人给我证明,被贬到小镇了。我现在什么党派都不是了。你有啥情报,我没兴趣。”
她想了一下,补充道:
“导师,明说吧。看在过去的份上,我能帮的,就帮你一把。你不信任我,就拉倒。放我回去。”
“小蕙,你知道我对你很清楚。即使党不信任你,你也舍不下心中的事业,对吧?保密局肯定会联系你。不然,怎么少校变成中校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现在是不是继续深入敌营干卧底?”
柳蕙干脆一步到台口。
“你这话从何说起?舍不舍得下,是我的事。联系不联系我,是他们的事。你介绍我加入组织,那是我不懂事。你可以去举报我干过特务,我无所谓了。”
“那我问你,你是否认识大特务宋中坚?你和‘幽灵’什么关系?”
导师不动声色问道。
柳蕙听他提及宋中坚,知道他清楚往事,她并不奇怪。可是他提到“幽灵”,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她知道,导师一直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之后被俘,直至逃出来,没理由知道‘幽灵’啊!
她开始反击了,话中有话的试探道:
“我熟悉宋中坚,原因你也知道。什么‘幽灵’?我不认识。导师,我知道你信仰坚定。你即使叛变,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说得对吗?”
“小蕙,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不存在叛变,也没什么身在曹心在汉之说。我只是想了解,你目前还是不是我们的同志。不然,你把我们卖给特务咋办,你能理解吗?”
“我理解,有屁用。我现在心已死了,也累了。我不想再谈下去了,你想咋办就咋办吧。”
老侯跟武书记低声嘀咕:
“武书记,我看她就是不没讲特务。照我看,她刚才一番话,证明她已丧失了革命理想。我们还是直接去军管会报到,同时举报她特务身份,立功受奖,怎么样?”
“不行,她是我的得意门生加未婚妻,我不能举报她。我会尽力挽救她,重返革命征途。我坚信能做得到。”
他看柳蕙仿佛睡着了,问一声:
“小蕙,我说的对吗?”
柳蕙不想再跟他们啰嗦,她正在想,老侯的故事中有不正常。
国军少尉检举信中,小岛只有三户人家,而老侯却说二十几户人家。
脱险的经历,看似合理。但是,唯一能证明他们的政委,却牺牲了。有这么巧吗?
大陆都解放了,海上游击队还有必要游击吗?而且,他们始终没说海上游击队什么名称。
这夫妻俩也值得怀疑,就凭他俩,能救出受伤之人吗?
说什么地方组织不理解,要枪毙他们。
难道地方政府连起码的调查都没有?打个电话到上海很方便呀?简直胡说八道。
再说,即使政委牺牲了,还有护送的其他同志吧?难道他们跟地方组织都不熟悉?屁话!海盗差不多。
从导师对自己史无前例的行为,她完全信了肖秉义的判断,已想跟他割袍断义了。
“导师,我最后喊你一声导师。请你不要自嗨了。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准备关我到啥时候?有你这样对待同志的吗?你再不放我,我不得不怀疑你了。”
“你怀疑我什么?”导师好似委屈的问。
柳蕙最后说:
“党内同志有你这样的行为吗?我被贬到小镇,人家都很热情,同志相待。你这样对待我,能不让我怀疑吗?告诉你,你今后即使当了大领导,我也不会睬你了。”
陈同志进来建议:
“武书记,我看她就是特务,不要对她抱有幻想了。干脆为民除害,弄死她吧?”
“对,弄死他,不然我们很难完成党交给我们的任务。”
老侯赞罢,拔出尖刀,直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