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被瞬移到街道处的一个小巷子里，绯红色的宽袖在微风中轻拂。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惯常蕴着三分慵懒、七分戏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仔细度量着眼前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
他太了解林小希了，了解她看似柔顺文静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七窍玲珑、坚韧不拔的心，她绝非无的放矢之人，此刻眼中那簇火焰，绝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压抑不住的光。
“哦？”他尾音拖长，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凝重。
“什么了不得的想法，值得你刚从这天下最尊贵的牢笼里出来，就急着往咱舒适窝里钻？”
林小希没有在意他的调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清晰的语言表述：“齐叔叔，我在学院时，曾在阵理枢机阁外围的碑刻上，看到过一些残破的记载，上面提到了‘万象’、‘镜影’、‘复刻诸法’之类的模糊词句。”
她的语速很快，仿佛怕慢一点，那个灵感就会溜走。
“所以我想知道，在暗阁藏书馆收藏里，或者以你的见识，是否真的存在一种……大型的，能够捕捉、复制一切发动的技能攻击，并且……能够将这道被复制下来的攻击，变成千上万道相似或更强的攻击，铺天盖地反击回去的阵法？”
她一口气说完，胸膛微微起伏，目光灼灼地盯着齐染。
复制攻击？镜影万千？
饶是齐染身为暗阁之主，掌控天下秘辛，心智近妖，见识过无数奇功异法、诡谲阵法，听到林小希这番描述，瞳孔也不由得骤然收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攻防阵法概念了，这简直是要颠覆常规的战斗模式，窃取天地间能量流转的法则，玩弄“攻击”这一行为本身于股掌之间！其构思之奇诡，意图之大胆，所图之宏大，令他这个自认见识过风浪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这丫头……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并不讨厌，相反很是喜欢~
只是他的第一反应是断然拒绝！
这等闻所未闻、近乎逆天的阵法，即便真存在，其等阶必然高到无法想象，能量需求必定恐怖，还有对主阵者精神力、计算力、阵法掌控力的要求也一定很苛刻，绝对远超林小希目前所能触及的极限！
一个不慎，阵法反噬，轻则精神受创，修为倒退，重则可能直接神魂俱灭，被直接撕成碎片！
太危险了！
但，当他看到林小希那双清澈眼眸深处，除了决然与急切，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无力与自责时，一声无声的叹息自他心中出现。
他想起这丫头多次鬼灵精怪的提醒……
或许，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你呀……”
齐染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带着几分宠溺，又带着几分气恼，用力揉了揉林小希柔软的发顶，力道之大，几乎让她站不稳，“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祖宗！总是能给我出这种难题。”
他的语气看似抱怨，但林小希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兴奋的意味，她眼睛一亮。
果然齐染跟她是一样的人。
“既然你开了这个口，我们就一起疯吧，跟我来，但愿……你不会被那可能存在的‘答案’吓到。”
他没有多问一句“你为什么需要这个阵法”，也没有说出任何警告。
有些默契，无需言说。
转身，绯红衣袍划出一道妖异的弧线，他率先向着那条通往暗阁的秘密路径走去。
林小希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立刻快步跟上。
再次穿过那家客流稀少的“清源茶馆”，绕过屏风，敲击暗号，墙面滑开，露出向下延伸的、散发着阴冷与陈旧气息的石阶，熟悉的宁神香气息隐隐传来，却无法完全抚平林小希此刻加速的心跳。
这里是新的暗阁总部，也依旧隐藏在这片帝都的阴影之下。
踏入齐染那间布置雅致却处处透着神秘的书房，两人没有停留，齐染径直带着她穿过一侧看似是书架的隐藏门，走过一条光线幽暗、仅容两人并肩的狭长廊道。
廊道的尽头，是一扇毫不起眼的、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的大门，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两个古朴的衔环兽首。
齐染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的、特定频率的灵力波动，在兽首的瞳孔处轻轻一点。
“嗡……”
低沉的机括声响起，金属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股更加浓郁、混合了古老羊皮纸、灵木简牍、特殊防腐药草以及岁月尘埃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豁然开朗，映入林小希眼帘的，是一座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幽深的藏书库。
与其说是库，不如说是一座被掏空的山腹。
空间巨大得超乎想象，向上望去，穹顶隐没在昏暗之中，仿佛连接着夜空。无数巨大的、乌沉沉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层层叠叠，依着环形山壁螺旋上升，一眼望不到头。
书架之上，密密麻麻地陈列着各种形态的载体。
厚重的皮质封套典籍、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玉简、颜色暗沉的骨片、甚至还有一些被封存在透明晶石中的奇异卷轴。
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颗大小不一的月光石，它们散发出清冷而柔和的光辉，勉强驱散了部分的黑暗，却也让这巨大的空间更添几分神秘与幽寂。
这里就是暗阁新的的知识宝库。
林小希对比之前去到的藏书阁，心中不由得感慨，想必搬动这藏书阁时，暗阁应该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吧...
这里收藏着远比灵墟学院更为隐秘、偏门，甚至涉及诸多禁忌领域的古老传承。
而在这座知识殿堂的入口处，一张由万年沉心木打造的古朴木案后，坐着一位老者。
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皱纹如同干涸河床上的沟壑，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是墨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