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外面怎么回事？”
“不过一助纣为虐的顽固老臣罢了。”听得外头的动静，谢晏刚要探头查看情况，却被少年抬手抵着额头按了回去。
“皇姐不必担心，臣弟能应对，你先与母妃撤回城内，会有人接应。”
说罢，少年再次提上剑跃出了马车，又朝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点头应下，遂调转车头朝城内驶去，随行的侍卫人手则全部留下护卫谢霁身侧。
“三殿下，谋逆乃大罪，眼下还来得及，是否束手就擒？”戍卫军动手前，罗啸还是最后问了一句。
“呵。”少年只是抱臂看着他，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啧啧啧……真是可惜了，亏本殿原先还以为罗御史是百官当中的一股清流呢，眼下看来，也不过同流合污者。”
只见他边说边摇头，似是真的很意外又带着惋惜。
可他这副态度却莫名让罗啸不喜：“欲行谋逆之举的是三殿下，可三殿下还这般嚣张，实在无可救药。
若非老臣念着陛下，面对逆贼，岂会一再给其反悔的机会？”
谢霁却只觉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到底欲行谋逆之举的是谁？罗大人当真不知？既要为虎作伥，又何必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即使面对数倍的人马，少年依然毫无畏惧之色，只剑指戍卫军统领：“欲行谋逆之事的并非本殿，劫天牢也只为解救皇姐和母妃，还请秦统领想清楚了，今日当真要拦本殿？”
闻言，戍卫军统领有瞬间的犹豫。
一旁的罗啸却急了：“秦统领，别忘了眼下是谁在监国？齐王令牌在此，与圣旨无异，莫不是秦统领想携戍卫军一同行谋逆之举。”
看到齐王令牌，秦统领很快做出了决定。
“戍卫军的职责本就是护卫京师，三殿下今日劫天牢闹出的动静不小。眼下齐王在监国，既齐王言三殿下有谋逆之嫌，戍卫军只能命。”
最后说了句‘三殿下，得罪了，’便一挥手，周遭的戍卫军很快以包围之势朝谢霁等人围了上去。
刀剑相撞的打斗声很快在城门口响起。
另一头的谢晏和皇贵妃撤回城内后，果然见到了扮做百姓的接应之人。许是尉迟武那个诱饵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未曾见叶绍鸣追上来。
“公主，往这边走。”
接应之人带着谢晏母女往城西方西撤离，准备带二人去事先踩好点的贫民窟暂避。
可下一瞬去路再次被堵住。
竟是罗竹汐带着齐王府的人追了上来：“皇妹还准备往哪儿逃呢？”
谢晏心下暗道不好，但折腾了这么久，想着母女两个起码要有一个能脱身。
便朝接应之人吩咐;“先按原计划带皇贵妃先离开。”
罗竹汐眸色一眯，看出了她的意图，随即抬手一挥，下令身后的侍卫即刻将人拿下。
“给我上！眼下她们母女身侧不过护卫二三，势必将其拿下。”
齐王府侍卫很快涌了上去，见状驾车的车夫一拉缰绳欲往城东方向脱身。王府侍卫很快上前对车夫出手欲将马车拦下，不过先前四散在城内的劫狱人手再次涌出来拦下了王府人手。
眼见马车即将驶离，罗竹汐面色难看不已：“都是一群废物！今日若是不能将人拦下，都提头来见。”
如今京兆府的人手都被调去皇城四门了，若眼下叫谢晏她们脱身，京城各门寥寥人手还未得到要拿下长公主的消息，岂不是给了她们脱身的机会。
思及此，罗竹汐眸色一凛，很快改变了想法，双眸也随之划过一抹杀意。
当即换了指令：“都给我听好了，若不能将人拦下，那就将人击杀。”
“公主和皇贵妃坐稳了！”见罗竹汐起了杀心，驾车的车夫突然加快了驾车速度。
车驾行驶过快，刺耳的吱呀咕噜声在刀剑声中也很是清晰。
可下一瞬，马匹突然发出惨烈的嘶鸣声，只见马匹在缰绳的拉力下高高扬起了前蹄，也显露出了前蹄上的箭矢划过的口子。
前头突然被京兆府尹拦住了去路，察觉自己被戏耍的叶绍鸣面色发沉，抬手落下间数支箭矢已朝马车飞去。
车夫持刀跃起挥落了直逼马车帘的箭矢，其余箭矢只射在了车身，可马车却被受惊的马匹掀翻了。
“母妃，担心。”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马车里的人一同被甩飞了出去，谢晏只堪堪来得及护住母妃，却来不及躲避再次袭来的箭矢。
“公主小心。”幸好，箭矢被不知从何处窜出的尉迟武击落。
“公主可安好。”尉迟武焦急道。
三殿下跟他说了拼死也要护好长公主，若公主出事了，他难以交代。
顾不声身上的疼痛，谢晏只扶着母妃起身摇了摇头：“无事。”
尉迟武有些自责：“对不起公主，是属下没能拦下那叶绍鸣。”他的乔装还是被人识破了。
一旁的罗竹汐见到同样装扮的尉迟武，却只是嗤笑一声，原来如此，难怪能叫她们差点逃出了城呢？
不过……一切都晚了。
“舅父，不必再顾忌活口了，全力将人击杀。”
废这么多心力，还不如直接取其性命。
毕竟，死因到底为何？还不是由胜者杜撰。
罗竹汐的指令正中叶绍鸣下怀，他可还记得当初与谢晏之间的恩怨呢？
“长公主助纣为虐，立刻将其击杀。”
指令一变，谢晏等人越发危险了，箭矢接连不断袭向他们，人数本就不敌对方，周遭护卫又接连不断倒下， 城外还有上千戍卫军……
“公主，对方起了杀心，眼下可如何是好？”边护着二人，尉迟武边开口问了句。
谢晏本想与罗竹汐谈判，可对上罗竹汐疯狂的模样，便只无法谈妥。
那么，想寻一线生机，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尉迟武，以你的身手可能接近齐王妃？”
尉迟武明白了她的意思——擒贼先擒王，挟持齐王妃，方有一线生机。
“属下自当一试，公主自己小心。”说便便提刀逆着敌人拼杀了过去。
谢晏‘嗯’了声，也再次握紧了差点脱手的利剑。
可惜，一对上尉迟武毫不遮掩的目光，罗竹汐显然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意图，已后退远离了打斗的区域。
“昭阳当心。”在不断的退避躲闪中，谢晏护着自己母妃，却未能避开身后的箭矢。
紧急之下，夏茵只得将她推开，谢晏避过了箭矢，可她自己却没了近身护她的人。
下一瞬，夏茵落到了叶绍鸣手里。
“长公主，若不想皇贵妃就此殒命，那便就此住手。”
咻……
不过下一瞬，自城门方向袭来的一支箭矢却正中叶绍鸣手臂：“啊……”
“尉迟武，还愣着做什么？”原来谢霁折返回来了。
而城门外的五千戍卫军不知何故已离去，只留下了百来号人助罗啸。但那百来号人也被谢霁手下的最后一波人手拖住。
“所有人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全力突围。”谢霁大声下令。
罗竹汐够狠，他们不能再拖下去了。
“来人啊，助齐王妃拿下逆贼。”罗啸也带着几人折回了城内。
这下，谢霁等人是完完全全身处包围圈，很难在寻到突破口了。
少年双眸满是狠色，透过人群锁定了罗竹汐：“王嫂，小心了！你屡屡针对我们姐弟，今日若本殿殒命，势必要拉你殉葬。”
话落，双方终于死命拼杀起来。
罗竹汐眸中却未见丝毫惧意，只余道不清的畅快疯狂：“好啊，若三弟有那个本事，王嫂便等你来索命。”
在侍卫的接应下，再次躲避击杀一人后，谢晏持剑的手已带上了颤意，况且对方是狠命集中攻击他们姐弟，谢晏受了几击，身躯已开始踉跄，只觉脑袋也开始恍惚起来。
“公主小心！”就在接连几人朝谢晏袭去时，先前的车夫一个闪身，虽然自己受了两击，却也护下了谢晏。
不过他先前刻意掩饰的身子上的短板也显露了出来，反应过来的谢晏也愣了瞬:“莫叔，怎么会是你？”
她不是将人派去北境护佑裴云归了吗？
莫擎只简单应了句：“是裴将军让属下留下来的。”
不过因着刚刚闪身躲避时，他身上的兜帽被劈开击落，面貌随之显露。还有他手中那柄不起眼却能杀人于无形的断刀，竟让一旁的罗啸愣住了。
察觉到罗啸的视线，莫擎动了动余下的浑浊的眸子，面无表情对上了对方的审视。
这一对视，竟让罗啸面色大变。
怎么会……？
莫擎不是死了吗？
眼见莫擎死死护着谢晏，罗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除了那人，他还没见过莫擎能为了谁拼命？
罗啸开始认真审视起谢晏，一番细致审视过后，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罗啸心中滋生。
难道……
“住手！”
罗啸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急忙大喊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汐儿，快叫他们住手！”
在罗啸的大声勒令下，打斗声慢慢停了下来。
罗竹汐不解：“父亲，你这是做什么？他们可是逆……”
可下一瞬，莫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身影极快在人群中穿梭而过，竟挟持住了罗啸。
“大胆逆贼！你找死。”
见自己父亲被挟持住，罗竹汐脸色难看极了，一把拽过叶绍鸣手中的夏茵，威胁道：“若敢伤我父亲，皇贵妃也就不用活了。”
夏茵显然也认出了莫擎，只见她摇了摇头，话是对着谢霁姐弟说的，目光却是看着莫擎的。
“不用管我，快趁机离开，但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逆贼。”
罗竹汐还想下令动手，却被罗啸抬手制止了。
罗啸有些不可置信扯了扯唇：“莫……莫擎，怎么会是你？”
“你怎么会护着昭阳长公主。”
莫擎还是面无表情，只是手中刀锋越发贴近罗啸脖颈了。
片刻后，才听他哑声开口说了句：“因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罗啸，你恩将仇报！”
……
“父亲，你为何要放走三皇子姐弟？”
罗府，罗啸书房，罗竹汐正质问着自己父亲。
罗啸却神情怔愣 久久才回过神来，动了动已显沧桑的眸子，只说：“哪是为父要放走他们？分明是为父被劫持了……”
“胡说！”罗竹汐却反驳道：“分明是您有意放走他们。”
罗啸又发起愣来，少顷后，终于问了自己女儿一句：“汐儿，你实话告诉为父？三皇子他真的有谋逆之心吗？”
罗竹汐神色变了变：“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女儿和齐王诓骗于您吗？”
罗父没回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很不解的问了自己女儿一句：“齐王不是说捉拿三皇子和长公主吗？今日汐儿为何要下令击杀她们姐弟。”
罗竹汐眸色微闪，但她只说：“是他们执意不肯束手就擒的，杀他们，并非女儿本意。”
罗父没应，也不知信没信。
但他说了句：“汐儿，放过昭阳长公主吧，争储归争储，别再针对她了。”
“为何？”
“有件事，为父想告诉你……”
……
“汐儿，你要做什么？快放为父出去。”
听完自己父亲说的话后，罗竹汐很快离开了书房，却拿出齐王妃的身份招来侍卫将罗啸关在了书房。
“父亲，多年替君分忧您也累了，就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上一阵吧，至于眼下的储君之争，您就别管了。”
罗啸急了，不断拍打着门扉：“汐儿，你到底要做什么？”
“如今你已知道缘由，就不能不再针对长公主了吗？”
罗竹汐没再回应自己父亲的话 只是加快步伐离开了院落。
只是转身的瞬间，她的脸色难看极了，眸中还夹杂着悲哀。
看吧，那人做了那么多、牺牲那么多，都有自己的理由，只是，她从来没被选择过。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谢晏！
放过她？开玩笑！
她只更恨谢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