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公河下游的风裹着湿热水汽,吹得蕉叶舟的竹帘微微晃动。
宁安兰扶着船舷,目光落在前方愈发浓密的红树林上——枝叶交错如墨,将河面映得一片青黑,偶有腐叶从半空坠下,落水时溅起细碎的浊浪。
裴文仲握着竹篙的手稳如磐石,篙尖每一次刺入河底,都能精准避开暗藏的泥沼。
他瞥了眼宁安兰紧蹙的眉峰,刚要开口,却被对方先一步问住:“这么说,你是知道些什么了?为何不一早在摘星宫大会上说出来?”
裴文仲幽幽叹了口气,手腕一转,竹篙在水中划出一道弧线,将船身稳在水流中央。“当年那件事……南越的江湖人都不愿提起,沈千秋作为新皇,也不好揭大家的伤疤。”
宁安兰立刻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原本略带倦意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语气里没有半分玩笑:“但是,你知道这有多重要。往生堂突然复现,还与魔域勾连,晚一日查清,就多一分风险。”
“南越没有资格因为自己实力的折损,而瞒着整个天下。”
裴文仲迎着她认真的目光,无奈地点了点头,划水的动作慢了些。
“当年的事情,我们称之为‘五大派之殇’。”
“文定十四年,一个自称‘往生堂’的门派在强者林立的南越江湖中一朝崛起,其势力迅速席卷了整个南越——”
咚——!
竹篙戳中河底暗石,发出一声闷响,裴文仲顿了顿,继续道:“然而当有人想要查清这个门派的来头时,却什么也没有查到。就像偌大一个往生堂,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他抬眼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黑莲湾口,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惋惜,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沉重。
“起初,没有人在意往生堂。毕竟一个异军突起的小门派,或许只是时运所至,没什么好惊讶的。”
“后来,大量失踪的人口,和往生堂的扩张速度,完全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裴文仲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河面上的死寂,“南越江湖才开始注意到这件事情,可那时已经晚了。南越五大门派联手讨伐往生堂,却溃不成军。”
“没有人宣布这场恶战的胜负,但浣水阁和白云山自此从南越江湖中被抹去了。”他的喉结动了动,握着竹篙的手紧了紧,“剩余的青萍泽、烬墟、百花谷三派也选择闭门不出,不问世事。
那之后,不知为何,盛极一时的往生堂反倒门客渐稀,南越人也就逐渐淡忘了曾经的腥风血雨。”
船行至一处狭窄水道,红树林的阴影将二人完全笼罩。裴文仲忽然停了船,竹篙斜撑在河底,目光沉沉地看向宁安兰:“如今看来,往生堂或许并没有消失,而是与周暮寒联手,摇身一变,化作了魔域‘往生殿’。
蕉叶舟在狭窄的水道里行了近半个时辰,两岸红树林密不透风,连鸟鸣虫嘶都听不到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