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看起来像什么？”
“我是说……你是怎么拿到它的？那位贵族让你做什么了？你签合同了吗？我……我们本可以另想办法的，你为什么非得……”
“等等，冷静一下，你为什么哭啊？我没签任何合同，先等等，听我解释……”
罗兰回到家，脱下了那件好看的背心，在家里换上了宽松的衣服。和城主交谈过后，他回到家，伊洛蒂娅正在家中等他。
于是，他换下新衣服后，就把刚拿到的孤儿院相关文件递给了她。这自然引起了一场误会，她以为他把自己卖给新领主了。罗兰花了些时间解释，说那个叫亚瑟·瓦莱里安的男人和大多数其他贵族不太一样。
“我不太了解这位新领主，不过……他或许比我们预想的要好些？”
“看起来是这样，但要是背后另有原因，我也不会觉得意外。”
罗兰评论道，他还不太确信。对方决定不签合同，可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也许是他不想留下任何可能追查到自己的书面痕迹。
“你觉得会有麻烦吗？哎呀，你觉得他是不是在做什么违法的事，需要找个人当替罪羊啊？”
“有这种可能，但我不确定，他给我的感觉可不像是那种搞阴谋诡计的坏人。”
罗兰耸了耸肩，据他所知，这位新贵族在城里目前还没什么影响力。他顶多能掌控拍卖行，帮自己获取些物资。要是他想对太多人施压，那些富商大贾们就能利用自己的人脉进行报复。
虽说他打交道的是平民，但那都是有钱的平民。有些商人的境况比一些贵族还好呢。他们很可能花钱雇人，日后给亚瑟找点麻烦。
在阿登庄园生活了五年，又查阅了不少资料后，罗兰听说过一些事。有些贵族无缘无故向别人发起决斗挑战，之后就会收到被他们羞辱过的富商送来的贵重礼物。
从亚瑟随行人员的规模来看，他在自己家族里似乎没什么影响力。瓦莱里安这个姓氏固然分量很重，但那得是正统继承人或者家族核心成员才行。要是私生子之类的，就不会被当回事了。
“你觉得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我不确定，正常来说，如果他想获取权力和声望，就该去和工会或者富商们打交道。他可以轻易地为他们行些方便，同时自己也捞点钱。”
在罗兰看来，沿袭贵族那些腐败的行事方式才合乎常理。他大可以收受贿赂，同时慢慢增加城里商人们的财富。
“另一方面……要是他真想掌控这座城市，那就得把那些人都除掉，或者至少让他们为自己效力。”
伊洛蒂娅点了点头，这座城市是富人们的天下。虽说亚瑟现在是代理城主，但随时可能被换掉。他说白了也就是个收税和断案的角色。真正的权力掌握在瓦莱里安家族手中，而他似乎和家族相处得并不融洽。
“不过我不确定他会怎么做，一个好办法就是找到他们暗中交易的证据，如果他们有逃税之类的行为，作为城主，他就有权逮捕他们，可即便如此，他也可能只是扳倒一个傀儡，马上又会有其他人从外面接手相关生意……”
罗兰叹了口气，往后靠在了沙发上。虽说时间还不算晚，但他已经感觉疲惫了。和那位贵族的交谈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可他对未来会怎样却毫无把握。
“眼下这事可能算是过去了……但我觉得我们得有所准备。”
“准备？”
伊洛蒂娅问道，看着罗兰，听出他语气里透着担忧。
“对，我们得找找其他办法，或许给孩子们找个更好的去处，他们中有些已经到工作年龄了吧？也许我们能给他们找个学徒的活儿，让他们有地方住。”
罗兰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解决这个难题。虽说亚瑟这次帮了忙，但对方要再弄一份假的检查文件，就能又把他们赶出去。有些孩子已经长大了，可以工作了。
年纪小些的孩子跟着师傅一起生活，学习手艺，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他们可以帮师傅干活，同时能获得宝贵的经验，还有饭吃。罗兰在埃德加德的时候就有过类似经历，不过在那儿他还有自己的小房子呢。
“我们？”
罗兰说得有点含糊了，伊洛蒂娅打断了他，因为他没意识到自己这话的意思是他俩要一起做事。
“我说错什么了吗？”
罗兰问道，他不确定问题出在哪儿。到这个时候了，他对她的心意应该已经很明显了呀。要是他对她不是真心的，会为了帮她去拿一个陌生贵族给的可疑文件吗？
“你以为我会把你赶出去还是怎么着？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罗兰笑了，伸手放在伊洛蒂娅的头上，这让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可是……你就不担心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金钱吗？”
她垂下目光回答道，显然她不想寻求帮助，觉得把罗兰牵扯进来很过意不去。
“浪费时间和金钱？嗯，那我觉得咱们可以一起‘浪费’呀。”
罗兰已经决定和伊洛蒂娅在一起了，不过他可没太想当这么多孤儿的继父。他的计划是等孩子们到了一定年龄，就给他们找工作。只要他们不住在自己家，不挤占自己的空间，就算在这儿干活也行。
话虽如此，罗兰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虽然已经决定和伊洛蒂娅继续发展下去，但并没有对她和盘托出。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背景，如果真的想让这段关系继续下去，他觉得自己得坦白才行。
“伊洛蒂娅……我得跟你说件事，你最好先坐下来。”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如果继续隐瞒自己的出身，迟早会出问题。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久，他和身边的人相处得更自在了，所以也愿意坦诚相待了。
“哦？出什么事了？”
很明显，戴眼镜的伊洛蒂娅有些困惑，因为气氛一下子变了。罗兰从沙发上探身向前，双手交握，沉默了一会儿。他陷入了沉思，对于说出自己的身世还有些害怕，可这事迟早得说出来呀。
到了这个地步，他相信伊洛蒂娅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宣扬出去。没多少人会真的相信他是个贵族。这个消息对他的敌人来说可能更不利，因为他们要是想对付他，就得设法抹黑一个贵族的名声。虽说阿登庄园没什么名气，但这也足以让他们吃官司了。
“你可能早就注意到了，我脖子上一直戴着这个东西，就算在家的时候也戴着……”
在埃德加德的时候，他的侏儒老板给他的那条项链，他一直戴在脖子上。哪怕睡觉的时候也戴着，就怕有人查看他的身份，发现他有姓氏。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而是把项链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来吧，查看一下我的身份，你那眼镜的功能应该挺强大的。”
伊洛蒂娅看着罗兰一直戴着的那个物件。他藏着些事，这不是什么秘密，她也多少学会了不去在意这一点，可心里的好奇却从没消失过。
她的第一反应是告诉罗兰，如果他觉得不舒服，就把项链戴回去。而罗兰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很明显是想让她查看。她其实也挺感兴趣的，之前有很多次她都好奇罗兰的出身，但因为自己也有一段过去，所以就没问。
借助眼镜的功能，她看着罗兰，用了一点魔力激活眼镜的效果。眼镜瞬间闪烁起蓝色的光芒，然后他的属性面板就展示在了她眼前。终于，她看到了他完整的身份信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一直称呼的韦兰，根本就不是韦兰。
“罗兰？”
“对，那是我的真名，不过我想你也注意到了……”
“罗兰·阿登？”
她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全名。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特定的一些人才有姓氏，而他们大多都属于一个群体——贵族。就连富商都没有姓氏，姓氏是一种特殊的头衔。很明显，现在她知道罗兰并非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了。
“嗯……就这样？”
伊洛蒂娅看着罗兰一脸困惑的样子问道。她没有追问，似乎也没有因为男朋友对自己隐瞒真名这事而生气。
“等等……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不难猜到你用的是化名呀……罗兰……这名字挺好听的，说实话，比韦兰好听多了。”
她只是耸了耸肩，还夸赞了罗兰的真名。罗兰却感觉自己白紧张了一场，都想钻到床底下去了。
“你确实表现得更像富商或者贵族家的子弟……又或者你是某个骑士团的成员？”
“我……好吧，让我解释一下……”
看来伊洛蒂娅已经多少猜到他对大家隐瞒了秘密。在两人继续交谈的过程中，她告诉罗兰，他的行为举止不像普通平民，这让她起了疑心。
平民对贵族出身的人通常都有一种敬畏心理。他们从小就被灌输一种观念，觉得自己比不上贵族，而很明显罗兰没有那种表现。他和贵族交谈时毫无障碍，而且那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好像总是在克制自己。
罗兰不想拐弯抹角，于是简要地讲述了自己的人生经历。从在阿登庄园度过的五年，到来到这里的过程，他也没忘了提到曾经遭遇邪教的事。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人再也没出现过，也就算不上什么威胁了。
伊洛蒂娅没有插话，一直在听，要是她手里有袋爆米花的话，估计等罗兰讲完故事，爆米花也都吃完了。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还以为你会更惊讶呢，你自己都已经猜到一些情况了，你太聪明了，聪明得有点过头了。”
罗兰笑着看向坐在身旁沙发上的伊洛蒂娅。看样子，她并没有像自己预想的那样震惊。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原本还以为她知道自己这么多年都在骗她后，会大声斥责自己呢。
“我没想到你是个离家出走的贵族，我最多以为你是某个落魄骑士家族的成员呢……”
她看着罗兰笑了笑，很明显她一点都不生气。出身落魄骑士家族的人也不算罕见，他们也有姓氏，大多会去冒险者公会找活儿干。
“不过你年轻时可真够大胆的，我都没法想象十岁就离家出走，当时情况真有那么糟吗？”
“嗯……”
说实话，在罗兰看来，正常情况下没人会选择他那样的生活方式。去骑士学院可比像他那样流落街头好多了。进了军队就有了保障，要是身为贵族之子，说不定还能被安排到安全的地方驻扎呢。这世上本来就充满危险，当兵可比当冒险者安全多了。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我撒谎更生气呢。”
伊洛蒂娅笑了笑，不过回答之前似乎停顿了一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有自己的事……”
看来她也藏着些事，不过就像她看穿了罗兰一样，罗兰也看穿了她。在阿尔布鲁克这样的城市开孤儿院，这事有点奇怪。罗兰来的时候，伊洛蒂娅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不过很明显他们都是后来才到这儿的。他本不想打听她的事，但现在自己已经分享了秘密，似乎也该轮到她坦白了。
“……我的事不像你是离家出走的贵族那么惊人，不过……”
“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说就不用告诉我……”
她一开始说话，罗兰就看到她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好像她很害怕透露自己的情况似的。
“不，你对我坦诚相待了，我也得真诚才行。”
显然，她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后，终于正视着面前的罗兰，讲起了自己年少时的经历。她的经历没什么光辉之处，和罗兰恰恰相反，她就是众多在城市里流浪的孤儿中的一员。
她和阿尔芒、洛贝莉亚一起，日子都是在街头度过的。他们一起住在大陆那边的一座教堂建筑里。伊洛蒂娅一开始讲述自己以前的生活状况，罗兰就察觉到她语速变慢了，很快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牧师做了什么？”
罗兰提高了声音问道，伊洛蒂娅继续讲着自己的故事。他们年纪越大，受到的惩罚就越严厉。阿尔芒承受了大部分惩罚，可等他开始冒险者生涯后，那个照顾他们的牧师就把怒火转向了其他孩子。在某一天，轮到伊洛蒂娅遭殃了。但这一次，他的企图比以往更过分，竟然想对她用强。
“没事了，没发生什么，他没能得逞，不过也就是在那一天，一切都改变了。”
随着故事继续，罗兰终于知道了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原来，在那次未遂的侵犯事件中，阿尔芒和洛贝莉亚一起完成任务后正好赶了回来。
那时他们已经十四岁了，都快到可以离开教堂庇护所的年龄了。他们把那个牧师打得半死，然后就不得不逃跑了。虽说那个牧师是个不称职的神职人员，但他毕竟属于太阳教会。要是被抓住，他们可就有麻烦了。
他们迅速收拾好东西，和孤儿院的其他一些孩子一起逃走了。然后他们穿越王国，最后带着更多的孩子来到了阿尔布鲁克。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你过得挺不容易的……”
罗兰说道，伊洛蒂娅却摇了摇头回应道。
“你呢？我都没法想象你一个人到处漂泊。”
罗兰只是耸了耸肩，笑着回答道：
“嘿，看来咱们都挺擅长逃避自己的问题呢。”
很快，他们所在的房间陷入了寂静，只被门外传来的一声响亮的嗥叫打破。罗兰刚想伸手搂住自己的伴侣，可他的红宝石狼似乎已经厌倦了待在门外。哪怕罗兰想不理它，那嗥叫和抓门声很快就变成了挠门声，很明显它想进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该死的阿格尼……”
罗兰翻了个白眼，伊洛蒂娅却大声笑了起来，很快罗兰就不得不去开门，结果被他那欢天喜地的驯化怪物扑了个正着。
“别舔我的脸！”
“嗷呜！”
阿格尼回应着，跳下来又朝伊洛蒂娅扑去，看样子这舔脸还没完呢，很快又有一个人要被舔得满脸口水了。
“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