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清倒是完全没想到，宁心瑶竟会说出一番这么合时宜的话来。
毕竟宁心瑶这没脑子的名头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哪怕他从不留意后宫，也是在宫人的言语中听过一两句的。
但眼下这几句为穆妃打抱不平的话，显然对这场戏继续唱下去很有助益。
他掀起眼皮，淡淡道:“荣妃所言有理，也别跪着了，先起来吧，朕自然不会让穆妃平白受苦。”
话毕，帝王随意的抬了抬手，富康公公立刻对着殿门外一挥拂尘:“带上来。”
两名侍卫押着宫女佩儿进殿的同时，宁心瑶已起身退至主位一侧站立。
佩儿刚被侍卫按押着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还来不及为自己辩解，内殿便冲出一人，上前撕扯着她的头发，声嘶力竭的怒骂。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娘娘待你差在哪里了，你竟然要如此害她，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
头皮被揪的生疼，佩儿一边紧紧攥着春华的手，试图减轻疼痛，一边哽咽着为自己辩解:“春华姐姐，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富康公公摆着拂尘叫道:“哎呦，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他说着，指着一旁伺候的宫人，急切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拉开。”
殿内其他宫人急忙上前，想要拉开撕扯的二人，但丝毫不影响春华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在佩儿脸上。
她一边扇一边咒骂:“你个贱蹄子，你可知若不是娘娘吐的厉害，那药喝下去后吐出来一些，如今便是一尸两命了。”
“娘娘性子不拘小节，向来待下人宽和纵容，没成想竟养了你这个狼崽子在身边，我今日非要打死你不可。”
一时间，殿内咒骂声，巴掌声，哭喊声，求饶声，劝诫声不绝于耳。
“砰。”
茶盏重重拍在桌子上的声音响起，众人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是帝王震怒。
纷纷垂首，不敢再言。
裴玄清侧眸看了富康公公一眼，富康公公会意，上前一步喝道:“大胆奴婢，竟敢谋害皇嗣，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可辩解的？”
佩儿早已被帝王威严震慑的魂飞魄散，只一个劲的瑟瑟发抖道:“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宁心瑶撇撇嘴，冷哼一声:“冤枉？你既说自己冤枉，那意思便是，春华污蔑你了？”
“这就奇了，本宫在这宫中多年，倒看不明白，一等宫女的地位她还有何不满足，要平白污蔑你一个小小的三等宫女？”
佩儿颤抖的身子都微僵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便继续哭诉道:“奴婢不知，奴婢不知是何处得罪了春华姐姐。”
“或许……或许是前些日子，娘娘夸赞了奴婢几句，说奴婢侍奉得宜，这才惹恼了春华姐姐。”
她说着，扭头看向春华，声泪俱下道:“可春华姐姐，奴婢只是尽心尽力侍奉娘娘而已，姐姐怎能如此污蔑奴婢？”
春华怒瞪了佩儿一眼，为自己解释:“奴婢是娘娘自顾府带进宫的家生奴，自幼便服侍娘娘的。”
“奴婢与娘娘的主仆情谊，是自小建立，异常深厚，岂是这在行宫归来之后，才突然调来的佩儿可比的。”
“娘娘一向最是心疼奴婢与秋实，奴婢心里都清楚的很，又怎会因一句夸赞便对一个外人心生怨恨。”
“即便抛开这些都不谈，奴婢身为顾府的家生奴，父母亲人的身契都还在顾府呢，又怎么会糊涂到，做出以害娘娘性命来污蔑旁人这样的事？”
“皇上明鉴，荣妃娘娘明鉴，定是这贱蹄子想为自己脱罪，才口不择言攀污奴婢。”
已经被芝兰暗中示意的宁心瑶紧随其后，上前一步，道出最关键的一点:“陛下，依臣妾看来，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女，怎么有胆子敢犯谋害皇嗣这样诛九族之罪。”
“况且，想要弄到这等活血化瘀的药物，没有太医院之人的配合，恐怕一个小宫女根本无法做到。”
“如此说来，她背后若无手眼通天之人的安排布局，怎么会那么顺利的将红花拿到手里，又悄无声息的加入穆妃的安胎药中呢？”
这话，已经是明着告诉众人，谋害皇嗣的另有其人，佩儿不过是幕后之人的其中一颗棋子罢了。
裴玄清这下倒是有些对宁心瑶放心了，或者说，是对芝兰放心了。
瞧着宁心瑶今日是已被芝兰指点过，句句都在配合他演完这一出大戏。
帝王抬眸，嗓音森冷，令人不寒而栗:“查！”
富康公公立刻带人前往太医院查证，宁心瑶则禀明裴玄清之后，带着芝兰步入内殿，想着去瞧一眼刚失了孩子的顾如梅。
这后宫中的女人，谁人不想孕育龙嗣啊，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人害了，想来，顾如梅一定伤心死……
等等，她看到了什么？
宁心瑶目瞪口呆的看着内殿中，诊治的女医已退出殿内，外头服侍的宫人自不能进主子的寝殿。
如今，便只有床榻上大快朵颐的顾如梅，与一旁眉眼含笑为她添菜的秋实。
顾如梅正盘着腿坐在炕桌旁，一边将炕桌上的膳食往嘴里送，一边含糊不清的道:“哎呦，从来不知就演演戏也这么累啊。”
“喊了那么久，比我练半个时辰的拳都累人……嗯？这都快午时了，他们还没散场啊……”
她说着，朝内殿门口处瞧了一眼，猝不及防撞入宁心瑶那不可置信的眸子里。
由于太饿而吃的太过投入，冷不丁被人撞破，顾如梅噎了一下:“咳咳……咳……你怎么进来了？”
秋实反应极其迅速的站起身来，又搬了一旁的圆凳放置于床榻边。
身后的芝兰已迅速将门闭上。
宁心瑶抿了抿唇，抬步行至圆凳旁落座，撇嘴轻哼:“我不过在外头待的无聊，便进来瞧瞧你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