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南北的福，祁凰如今得以自由进出清心殿，再不需要看守殿人的脸色。
诚然这进出的方式有些另类。
“需要四脚着地，模仿某种家养爬行动物。”
当时他这么说时，祁凰还以为是某种神秘的通关方式，欣然应允。
结果……
结果就是要她钻狗洞？
“为了方便三七进出，我亲手挖的。”他顿了顿，十分自豪道：“整整花了三天。”
祈凰望着他净澈明亮的双眸，无语的扯了扯唇。
灵力低微的南北并不懂得如何御物，若全凭自己的双手来挖，是真的要花上三天时间的。
这份拳拳心意让人怎么拒绝呢？
钻就钻吧。
华灯初上，夜色降临。
祈凰坐在清心殿后院的草坪上，双手抱膝，屁股底下还十分讲究地垫了层软垫。
“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要不是南北，这会她可能已经被司瑶的人叉走了。
身侧的男子躺在草坪上，以臂枕头，微微侧首看她。
“所以你为什么会画仙界的太岁迷踪阵？”
“不是太岁，是太虚……”
祁凰顿了顿，对上他略带探究的眼神。
算了。
好为人师者，人之所患也。
她为什么会画太虚迷踪阵呢？
该怎么解释才好？
虽然南北帮了她许多，但目前好像还远不到坦诚自己仙族身份的时候。
让她对着朋友扯谎，又好像有失风度。
思索半晌，她决定要对南北坦白。
但，只能坦白一点点。
“是我师父教的。”
南北挑了挑挺秀的眉峰：“今天月华问此前是否拜过师时，你撒谎了？”
“也不算撒谎，那人的确教我术法，领我入道。”她思索了一会，又道：“但我未行过拜师礼，也没有叫过他一声师父。”
南北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神，抬头望天。
“他对你很好吧。”
祁凰不置可否，反问道：“何以见得？”
“嗯……我猜的。”
其实他不是猜的。
她聊起这人时，眼神就像月光映着草茵中的露水。
那温柔的光芒从她眼中折射出来，将天地都照得亮闪闪的。
煞是好看。
“他有时候很凶，有时候又轴得很。不过这个人，应该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南北清透的嗓音沉了沉。
“唯一？”
“对。唯一。”
从前以为伏昔虽有缺陷，多差池，脑子也不行，但起码是对自己好的。
后来经历过一次次失望，祁凰才知道，所谓的好，不过是他想让自己这么以为罢了。
南北转过头来，星辰般的眼眸暗淡几分，扯了扯唇。
“这话挺伤人的。今后别再说了。”
此时风吹竹林，竹叶抖动，发出萧萧声响。
“我......”
祁凰正想开口，南北却眼神一暗，伸手揽住她的肩，搂着她睡了下去。
四目相对，他抬眸凝视着她，清亮的眼好似两团火焰，要把方才说的话烙印到她心底。
她霍地一个翻滚，咕咚一声滚到草地上，红着脸喝道：“……你，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竹林中陡然飞出一支短镖。
那短镖上系着一束红缨，射出力道十分劲猛，看得出对方是动了杀心的。
短镖擦过她的耳畔，嗖地钉在清心殿的窗棂上。
“什么人！”
她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大声怒喝，拔腿去追。
竹林中沙沙响声由近及远，不出须臾，便归于静寂。
祁凰不甘地停下脚步。
她意识到以如今的法力，或许追不上那人。
就算追到了，也根本打不过。
这天杀的番澜罩，连她素来强大的警觉心和反射弧，都一并给罩了去。
强压住躁动不安的心，她原地盘腿坐下，口中念念有词。
“安慰身形，五脏玄冥，凡入于冥寂……”
经历过如此心惊一刻，南北却未见慌张。
他站起身，随意掸了掸身下浮灰，看着嘟嘟囔囔的祁凰。
“你在念什么？”
她每次生气或者焦躁时，好像都会坐下来念一段咒。
祁凰没回他的话，自顾自将整段咒语念完。
末了，她长舒一口气，只觉灵台恢复清明，才轻声开口道。
“这是安定心神之咒。”
此咒能使风心入于冥寂，退避灵邪，明澈智慧心神。
“也是你那位师父教的？”
祁凰思索片刻，老实地点点头。
“我脾气不好，下手时没轻没重，偶尔还有自毁倾向。这是他教我的抑制怒气的方法。”
这话她从没对别人说过，只因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的。
若被知晓，谁还敢跟她玩在一块？
而南北却听得很认真，
仿佛从这肺腑之言中，能听到她内心深处的柔软。
祁凰心觉奇怪，侧身过问：“你不害怕？”
南北四下张望，讳莫如深地凑了过来。
“跟你说个秘密。”
带笑的桃花眼如月色朦胧，叫人看不真切。
“其实我有个小癖好。我最喜欢长得好看，脾气还大的人。”
……
又来了又来了。
祁凰朝他翻了个白眼，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落灰。
她走到清心殿西厢房的窗棂外，抬手一使劲儿，一把拔下那枚红缨短镖。
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银色燕尾镖。
先收着，有空再查查这东西的来历，再摸摸魔修阁内用暗器的修士。
她明明只是个灵力低微的小透明，怎么还有人跟自己过不去。
祁凰为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内耗，一根飞镖丢过来，高低得还回去三根。
等着，你的强马上就来了！
筵席楼的打饭大叔对美人尤其优待。
祁凰盘里的卤鸡腿足足是别人的两个大，土豆丝炒肉都堆成山了，摇摇欲坠，看起来十分夸张。
花见望着自己碗里的小平原，和看起来还没满月的鸡腿，眼神十分幽怨。
“吃的完吗，吃不完给我分点？”
祁凰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活像只仓鼠。
“吃的完。”
他大爷的。
美人不都吃得少吗？
若不是每天一起吃饭，谁能知道这小胳膊细腿，居然是个超级无敌大饭桶。
“瞧瞧你这饭量，将来去了月华师尊处，我都怕她们养不起你。”
祁凰听完花见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他们养？”
花见盯着她看了一会，发现她眼神茫然，透着一股子清澈和愚蠢。
她竟不是在凡尔赛，而是真不知道这事儿？
“魔修阁上下都在传，说你被月华师尊钦点为内门弟子了。”
祁凰一口土豆还没嚼烂，咕咚一声，伴随着咽口水的动作，直直吞入腹中。
有点噎得慌。
“什么时候点的？”
“就你画那太岁阵的时候。”
“她点了吗，我怎么没听到呢？”
花见是从小千处听到的这话。
他分析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得头头是道，叫她不由也信上几分。
不等花见回答，头顶忽然传来一道森凉的声音。
“月华师尊，也是尔等能在此妄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