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是怎么回事？不想干了？觉得烦了？”纪老爷子语气平和地问道。
“我想先忙完学业，提升一下自己的能力。”这是纪幸一早就想好的说辞，也算合理。
老者点头，眸光突然锐利起来：“你母亲说，你和姜霖？”
纪幸一没有思考，表情认真地回答：“我喜欢姜霖。”
纪老爷子面露诧异：“你居然敢说出来，你不怕吗？”
纪老爷子忽然发现自己熟悉的儿子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里还有些敬畏，现在的眼睛里，干净得没有丝毫杂质。
没有紧张，没有胆怯，没有担忧。
纪幸一：“我不想骗你。”
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十分畸形，但纪老爷子除了没有承认纪幸一是他儿子这件事外，从来没有亏待过纪幸一。
当初纪婉芝第一次下手失败后，就被纪老爷子发现了。后来纪老爷子警告过纪婉芝，如果纪幸一不能平安成年，那么纪婉芝将分不到纪家一分一毫的财产，这才打消了纪婉芝想要动第二次手的念头。
“你如果和他在一起，你不仅会失去家族的继承权，我还会切断你的资金。你从小到大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你过得了风餐露宿的苦日子吗？”纪老爷子一字一句地将事实摆在面前。
“您记错了，房产是写在我名下的，就算您切断了资金，收回公司，我也不会带着姜霖风餐露宿。除此之外，光我手头的现金也还有一千万，足够让我和姜霖上完大学。”纪幸一同样语气无波地回答。
这点钱和庞大的纪氏比，是九牛一毛，但要是放在金字塔的底层，这可是一个普通家庭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所以他和姜霖再怎么样都不会落到风餐露宿的地步。
有钱人的苦日子，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好日子了。
纪老爷子脸色逐渐阴沉：“那如果，我要求你和他断开呢？以一个父亲的身份。”
纪幸一微微惊讶，却还是十分干脆地回答：“他是我的命。”
纪老爷子没想到纪幸一对姜霖的感情到了这地步，于是问道：“当年你拿着dNA报告，把刀架在脖子上逼问我关于你母亲的事情。现在如果我不允许你们在一起，你是不是还会这样做？”
“我不是当年的我了。”纪幸一摇头。
年少的自己，只有面对真相的勇气，只有一条命，其他什么也没有。
“现在的我，有选择的能力，有斩断一切的决心。”
纪幸一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老想起姜霖，嘴角也不由挂上了微笑：“有我想要的未来。”
纪老爷子沉默，他知道这个儿子有多倔，是真的会拿命去拼的。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第二壶茶煮开了才叹息道：“你走吧，公司我会派人去接手，好好读书。”
纪幸一心中松了口气，这个结果比他预想中的好太多。他和纪婉芝注定没办法调和，所以对这个父亲，如果可以，他不想闹太僵。
起身走向门口的十几步路，纪幸一思绪百转，感慨诸多，可就在即将踏出房门的刹那，纪幸一忽然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这场对话是不是太简单了。
他是纪家这一代的独子，在商场叱咤风云的纪家掌权人就这么容易地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纪幸一转身试探道：“您，是不是见过姜霖？”
纪老爷子正端在嘴边的茶盏一顿，茶水不小心倾洒了些许。
纪幸一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脸色微变：“您见过他！”
纪老爷子放下茶盏，看向纪幸一：“你既然认定了他，那我就告诉你吧。”
7年前纪氏曾经有过一场危机，传统产业日薄西山，再加上当时几个重要决策的失误，导致纪氏资金链断裂，已经到了变卖核心资产的地步。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姜霖代表新世界出现了。
“他说他不仅能帮纪氏渡过难关，还可以让纪家更上一层楼。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就是……”纪老爷子看着纪幸一不说话了。
纪幸一只是猜测姜霖会让17对纪老爷子使用催眠之类，完全没想到两人私下有交易。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声音带着涩意：“你把我卖给他了？”
纪老爷子：“纪氏如果倒闭，十几万人会失业，你们都会……”
“别说了。”纪幸一忽然没有力气了，不想再听一个字，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
“幸一，如果没要紧事的话，吃完中饭再走吧。”纪老爷子并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也不后悔把这些事情告诉纪幸一，他希望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呵，你把我卖给了姜霖，现在我要去陪我的主人过生日，这算不算要紧的事？”纪幸一扯了扯嘴角，真够讽刺的，本以为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父爱，原来所有一切早已明码标价了。
手脚冰凉地下楼，走到大厅又听到了激烈的吵架声。纪幸一视若无睹地走向大门。
“哥！你去哪？”林睿安冲了上来阻拦，纪幸一冰冷地瞥了一眼，林睿安害怕地松开了。
陆星瞳连忙帮着说话：“纪大哥，已经十一点了，要不留下来吃饭吧。吃完饭再走也不迟。”
“是啊哥！一起吃饭！”林睿安连连点头。
纪婉芝见纪幸一根本不理睬林睿安和陆星瞳，阴阳怪气道：“星瞳，不用叫他吃饭，我还嫌他脏呢！”
“妈！”林睿安急得差点跳脚。
“我说错什么了？和他们这种人吃饭，我都觉得恶心！好好的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纪婉芝摆出一副要恶心死了的模样：“要我说，当初就不用管他，要是自杀死了，也不至于现在出去丢人现眼！”
“妈！你为什么要对哥说这种话！你平常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纪婉芝说得太过分了，过分到林睿安都不理解自己母亲的行为。
“妈，我就不懂了，你就不能和哥好好说话了，每次都是这样！你干嘛非要说得那么难听！”
纪幸一原本要踏出房门的步伐停下了，指尖颤抖地转身看向纪婉芝，满眼震惊和悲伤：“你是故意的？”
在此之前，纪幸一都将纪婉芝的恶语相向归咎于自己的出身。
可在听到林睿安的话后，纪幸一突然明白了，端庄大方的豪门夫人对其他人都和善客气，为什么唯独对患有严重抑郁焦虑症的大儿子，说出恶劣辱骂的话语。
这个女人所有恶毒的语言，不仅是发自内心的厌恶，更是要取人性命的无形刀刃。
纪幸一一步一步地走向纪婉芝，一声一声地质问自己的母亲：“当年你知道我生病，所以一直在刺激我？”
“想让我崩溃自杀？你是故意的？”
“你还是想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