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衙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在里头瞎转悠也不是个事。
张晓忠觉得还是先找个好说话的打听打听，总好过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他四下张望，正好看见后院有几个差役围在一处。
仔细一瞧，其中一个正是昨天跟着自己去山上的。
这人也算熟脸了，应该不至于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张晓忠顿时眼前一亮，脚步轻快地朝那边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几个差役正围着一本册子争得面红耳赤。
其中一个急得抓耳挠腮：\"这可如何是好，大人要得急啊！\"
张晓忠也不着急打扰，就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他悄悄探头一瞧，原来是本账册。
几个差役翻来覆去，却像是怎么也理不明白。
这让张晓忠觉得奇怪。
衙门里不都该有专门的师爷或者账房先生什么的，管这些吗？
怎么会落在几个差役手里？
几个人越吵越凶，你一言我一语，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
张晓忠看这几人手忙脚乱的样子，显然是搞不定这差事。
\"几位兄弟。\"张晓忠当即拱手上前，\"在下新来报到，看几位似乎遇到难处了？\"
那几人闻声抬头，见是个矮小的身影，顿时没了好气。
一个差役不耐烦地摆摆手：\"没看我们正忙着吗？一边去！\"
张晓忠不以为忤，依旧笑容可掬：\"在下略通文墨，若是账目上的事，或许能帮上忙。\"
\"就你？\"那差役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张晓忠，\"整个清河县谁不知道武大郎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其他几个差役也都笑了起来，显然都觉得张晓忠在说大话。
有人还故意拿腔拿调道：\"武都头，您老人家还是歇着吧，别在这儿给我们添乱。咱这又不是打炊饼……\"
张晓忠不急不恼，反而往前凑了凑：\"嘿，这话说的不就对了。直到我打炊饼卖钱，怎么的就不信我会识字算账呢？我这一看就知道，几位这是在看账本？这等事怎么会轮到哥几个头上呢？\"
那个最先说话的差役一听他说中了账本是什么，脸上的轻蔑之色略有收敛：\"你...你真识字？\"
\"那是自然。不过是些账目，算不得什么。\"张晓忠笑道，\"咱们以后都是一个衙门的兄弟，若有什么为难事，大家互相帮衬着点也是应该的。\"
那差役把账本往张晓忠手里一塞：\"给，会算你就好好算。这是本镇李四家的账本，大人感觉这赋税有问题，让我们查查。本来这该是师爷的活计，可师爷被大人派出门了。\"
他瞪着张晓忠：\"你可真别不懂装懂，不然坏了大人事儿咱都遭殃！\"
张晓忠接过账本，心下觉得蹊跷。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一边琢磨，一边翻看账本。
现代人看这种流水账，简直跟玩儿似的。
这种小本子，连个初中生都能理得清楚。
\"你们说师爷被大人派出门了？\"张晓忠一边翻看，一边随口问道。
\"可不是。\"一个差役撇嘴道，\"大人说这事儿要快，可又偏僻派师爷出去了，这不是难为哥几个？\"
听到这话，张晓忠心中了然。
看来县令是早就知道账目有问题，怀疑师爷和李四有勾结，这才故意支开师爷，找人查账。
但显然，这些人，没点墨水，看不出啥。
正想着，旁边几个差役又开始嘀咕：\"一个卖炊饼的，看这半天了，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就是，他要真认识字儿，我叫他一声爹都行！\"
张晓忠懒得理会他们，专心看着账本。
这账做得还是有些技巧的。
\"李四是开客栈的吧？\"他指着账本上的记录，\"你们看，上月光是酒水、食材就花了十两六钱，可收入才十一两？净赚不到一两银子，这生意是怎么做的？\"
\"咱们就当他上月生意不好，上上月呢？还这样？\"
\"连续两个月这样，他家得是多良心呢？每次都给食客用新鲜的菜？你们信？\"
张晓忠又翻了几页：\"这客栈在城门口，来往客商不断，怎么可能一天只住两三个客人？\"
他合上账本：\"这人连假账都不会做，破绽太多了。\"
差役们都愣住了，刚才骂他的那个搓着手道：\"武...武都头，你可要想清楚。这李四...他有点靠山，要是搞错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账本上写得明明白白。\"张晓忠不以为然，\"人赃并获，看他怎么狡辩。对了，他什么靠山？\"
几个差役相互看了看，刚才那人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听说...他和师爷有点亲戚关系。\"
张晓忠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敢这么明目张胆。有这层关系在，想着就算被叫到衙门，也有人给他圆过去。\"
他目光扫过几个差役：\"哥几个，我跟你们说，今个咱可能要发达了。\"
\"靠山？谁还没个靠山了，他李四开客栈，和师爷亲戚关系了不起？\"
\"我陈三哥还和县令大人是亲戚呢，谁怕谁？\"
\"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会儿陈三哥来了，我和他说说。\"
几个差役一听这话，方才的轻蔑之色顿时一扫而空，改用讨好的眼神看着他。
刚才说要认爹的那个，更是满脸堆笑。
这会儿谁还敢小看这个矮小的都头？
不但真有本事，还和陈三是兄弟，这要是真的，谁还敢真的小瞧他？
\"老弟，老弟！\"几人正狐疑呢，就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
陈三大步流星地走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我就知道你来得早，特意给你带了些吃食。\"
他走近了，看见几个差役围着张晓忠，顿时笑道：\"怎么，这些兄弟没给你添堵吧？\"
\"没有没有。\"张晓忠笑着接过食盒，\"正好几位兄弟这有个账本，让我帮着看看，这不刚看么，三哥你就到了。\"
\"等会看。还没吃早饭吧？先垫垫肚子。\"
陈三打开食盒，里面是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刚从老王家买的，趁热吃。\"
几个差役看着陈三这般热络，心里暗叫侥幸，庆幸武大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陈三可是县令大人小妾的亲弟弟，平日里谁见了不得客客气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