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南。
悦来客栈，天字二号房。
屋内，空气就变得粘稠起来。
那满脸络腮胡的骑士副团长，死死守在门口。
手掌一直没离开过腰间的重剑剑柄。
仿佛只要林七夜有什么异动。
这把剑就会立刻把这个东方少年的脑袋削下来。
哪怕他做不到……
其余几个白袍传教士缩在墙角。
视线在自家圣女和这个诡异少年之间来回横跳，神经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克洛伊随手将那顶遮挡视线的斗笠挂在墙上。
那头红发在昏暗油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里没有外人，龙气压制也很稳定。”
克洛伊转过身，那双异色瞳孔锁定林七夜。
“现在可以说了，你到底是谁？那个印记……从哪来的？”
林七夜找了张椅子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林七夜。”
“来自两千多年后的未来。”
话音落地。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几个传教士甚至忘了呼吸。
那络腮胡副团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握剑的手一哆嗦，差点把剑拔出来。
两千多年后的……未来？
这简直比刚才这少年，一掌拍飞自己还要离谱。
在这个时代，虽然神明有所复苏，各种妖魔鬼怪横行。
但“时间”这个概念，依然是绝对禁区。
就连那个高高在上的时间之神。
也不敢随意玩弄这种跨越千年的把戏。
克洛伊没说话。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那双异色瞳里的光芒明灭不定。
“未来……”
克洛伊停下脚步，重新看向林七夜。
“证据。”
“我没带身份证。”林七夜摊手，“而且就算带了，大汉朝廷也不认二代身份证。”
克洛伊没接这个梗，她直接走到林七夜面前。
距离很近。
近到林七夜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味道。
那是长期在教堂祈祷沾染上的气息。
“再让我看一眼。”
克洛伊的声音有些发紧。
林七夜放下茶杯，“什么？”
“那个印记。”
克洛伊指了指林七夜的胸口，“刚才在大街上太慌乱，我没看清……我要再确认一次。”
说到最后。
这个刚才还一脸清冷的圣女，脸颊上竟浮现出两坨红晕。
毕竟是西方教廷的圣女，平日里接触的都是神学典籍和严肃的教规。
这就好比让一个修女去研究男人的胸肌构造。
多少有点专业不对口。
林七夜倒是无所谓。
刚才在大街上衣服都撕了，现在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抬手。
抓住衣领。
往下一拉。
那个被撕裂的口子再次敞开。
结实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那道淡金色的【圣约】印记，在昏黄灯光下流转着神秘光晕。
两只交握的手，被荆棘与权杖环绕。
神圣，而又带着某种不可违逆的契约感。
克洛伊凑得更近了。
她几乎是贴在林七夜的胸口。
一双异色瞳盯着那个图案，甚至伸出一根纤细手指，悬在印记上方。
似乎想要触碰，却又不敢。
屋子里，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修女们纷纷捂住眼睛，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指缝却张得老大。
络腮胡副团长脸都绿了。
想冲上来又不敢，只能在那儿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林七夜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发少女。
这个圣女，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原本以为这种神权代言人，应该是个莫得感情的传教机器。
张口闭口就是“主的荣光”，眼神里全是那种俯视众生的冷漠。
但克洛伊不是。
她会害羞，会好奇，会有情绪波动。
这很好。
有人味儿，才好沟通。
“确实是我留下的……”
克洛伊收回手，身体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红晕还没消退。
但眼神已经变得严肃起来。
“这上面的气息，独一无二，这世上没人能伪造【圣约】。”
“哪怕是神也不行。”
林七夜把衣领拢好，“既然确认了，那就说说这玩意儿到底是干嘛的。”
“我现在对这东西一头雾水。”
“它把我弄到这个鸟不拉屎……不对，弄到这个两千年前的大汉，总得有个说法。”
克洛伊找了张椅子坐下，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恢复了圣女的端庄。
“你看得见这道印记，但你感觉不到它的力量，对吧？”
林七夜点头。
这玩意儿在他身上除了发光，也就偶尔烫一下，跟个纹身贴似的。
“因为它现在是空的。”
克洛伊语出惊人。
“空的？”林七夜皱眉。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张欠条。”
克洛伊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试图用这个时代能听懂的方式来解释。
“这道印记，是【圣约】订立的证明，也就是那个‘借据’。”
“但在当下这个时间点，在这个房间里，这张‘借据’并没有兑现。”
“真正的‘款项’，也就是那股能够扭转时空、达成契约的力量，还在未来的我手里。”
“只有等到约定的那个时间点到来，这笔‘款项’才会真正打入你的账户，这张‘借据’才会生效，然后销毁。”
林七夜听懂了。
这不就是“花呗”吗？
先消费，后还款。
未来的克洛伊，通过某种方式透支了力量，把他送到了过去。
而这个过程的闭环，需要他在未来真正遇到克洛伊，并完成这个契约的订立。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身上会有这个印记。
安卿鱼。
林七夜脑子里瞬间跳出这个名字。
他在未来还没见过克洛伊。
唯一的解释，就是安卿鱼那个变态。
那家伙似乎掌握了【真理之门】。
凭借是人是鬼都要解析一下的【万物归一】。
兴许是安卿鱼在某种情况下，解析了未来的克洛伊。
或者是解析了这道【圣约】的力量。
然后把他当成试验品，强行塞进了这个时间闭环里。
想到这里，林七夜后槽牙有点痒。
回去一定要把那条鱼炖了！
“还有个问题。”
林七夜看向克洛伊，问出最关键的疑惑。
“既然这只是一张欠条，那它是怎么把我送到两千年前的？”
“这可是时间旅行。”
“就算是那个叫克洛诺斯的时间之神，想要逆转两千年的时光送人回来，估计也得累得吐血。”
“这一道小小的印记，凭什么？”
克洛伊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身为圣女的骄傲。
还有一种对规则的绝对自信。
“你搞错了一个概念。”
“【圣约】不是魔法，不是神术，也不是能量轰炸。”
“它是……必然。”
“一旦【圣约】缔结，约定好的结果就必须出现。”
“过程？不重要。”
“难度？不重要。”
“只要结果被锁定了，整个世界，甚至整个宇宙的因果律，都会为了达成这个结果而自动修正。”
克洛伊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
“举个例子。”
“我跟你借了十两银子，签了【圣约】，约定明天午时还你。”
“但我很穷，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也不会赚钱。”
“按照常理，这个约定根本无法达成，对吧？”
林七夜点头。
“但在【圣约】的规则下，不行。”
“到了明天午时，这十两银子必须出现在我手里，然后交给你。”
“为了达成这个‘结果’，现实会被扭曲。”
“也许是一个刚刚偷了十两银子的窃贼，路过我身边时突然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吃屎，那包银子恰好飞到我怀里。”
“也许是一只大雁，嘴里叼着某个富商遗失的玉佩，飞过我头顶时嘴一松，玉佩掉下来，正好有个当铺老板路过要收这玩意儿，价格刚好十两。”
“甚至可能是天上掉下来一块陨石，里面裹着一块金子。”
“总之，无论过程多离谱，多荒诞，多不合逻辑。”
“那个‘结果’，一定会发生。”
林七夜听得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流氓能力？
因果律武器？
这比什么言出法随还要赖皮啊。
言出法随还得消耗法力，这玩意儿直接透支概率？
只要锁定了结果，全世界都要为了这个结果来演戏？
我【一眼定真】的奇迹特性，也愧不如你啊……
难怪这东西能把自己送回汉朝。
只要未来的那个契约，锁定了“林七夜必须出现在汉朝”这个结果。
那么无论是时空乱流，还是黑洞爆发。
甚至是什么神明乱战打碎时间轴。
所有巧合都会凑在一起，把他踢到这个时代来。
这根本不是穿越！
这反而像是被宇宙的因果律，强行修正过来的bug！
林七夜看着胸口那个淡金色的印记，眼神变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概念印记。
“那……”
林七夜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身体前倾，盯着克洛伊的眼睛。
“既然【圣约】这么无敌。”
“为什么未来的你，不直接签个约？”
“比如……让所有入侵的克苏鲁邪神，全部原地爆炸？”
“或者让那三柱神，直接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