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但凡还能喘气儿的，哪个敢说公了？
于是纷纷道：“私了，私了……”
李小川这才走过去，把僵硬在一旁的蓝胜手中的椅子拿下，扔在一边：“胜哥，咱换个地方聊吧，这里挺乱的。”
八九年，蓝胜的歌舞厅刚起步，他就算狠戾也远没到后来无法无天的地步。此时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打死人了，心里其实挺怕的。
结果转头遇上李小川平静的眼眸，他顿时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李小川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了。虽然一再有人告诉蓝胜，李小川就是传说中的倒爷，但蓝胜很难发自内心的把倒爷和这个少年联系起来。
此时，他信了。
李小川的眼神太平静，一举一动太从容，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见多了这种场景，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走吧，走吧。”李小川虚虚扶着蓝胜的胳膊。蓝胜却下意识的头皮发紧，好险没有躲开。
此时蓝胜眼中的李小川，比自己打死人这件事要可怕的多。他有些不敢和他待在一起了。因此胡乱找借口：“那这里怎么办？”
李小川云淡风轻道：“放心，赵正会处理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果什么事都需要老板亲自动手，养底下的人干什么呢？”
蓝胜无奈，只好带着李小川去了自己办公室。
蓝胜的办公室很大。蓝胜的办公室也很土。红木办公桌椅，猩红色羊绒地毯。土的掉渣，贵的流油。
李小川环视了一圈，太脏，没地方坐。
蓝胜现在多少了解点李小川的秉性，知道他嫌弃什么，指了指办公桌后的老板椅：“刚换的，没有在上头搞过女人。”
李小川这才走过去坐下：“你也别嫌我事多。干你们这一行脏病挺多的，我还年轻，不想折在这上头。”
蓝胜闻言，再次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自己浑身哪儿都不得劲儿。心中暗想，回头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才行。
李小川看他现在缩着脖子站在当地跟三孙子一样，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你也坐吧。”
“哎。”蓝胜依言。但想起刚刚自己打死人这件事，心里不免再次忐忑起来。两腿夹着手：“那个，刚刚……”
李小川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自己都懂：“你就算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倒爷么？倒爷带出来的人，这些都是小场面。保证给你处理的妥妥当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蓝胜心里再次打了个哆嗦，一死多伤，在李小川眼里竟然都不算事，扔给手下人处理就行。
这少年的心简直冷酷的令人发指。
李小川看蓝胜的样子明显心不在焉，于是出声提醒了他一下：“胜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蓝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你说，你说。”
李小川继续道：“我建议你在歌舞厅的基础上，再开个酒楼。”
“啊？”蓝胜又走神了。刚刚打死人，是个人都很难真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好不好。
“我说，我建议你再开个酒楼。”
蓝胜这下顾不上打死人这件事了，立马苦下脸道：“我哪儿还有钱啊。给了你十万，离婚给了你嫂子十万。刚刚保释赵正又花了两千。你真当哥是财神爷，会生钱啊？”
李小川略一沉吟：“可以贷款啊。”
“啊。啊？”蓝胜惊讶的望着李小川：“什么款？”
“贷款。去银行贷款。”
蓝胜的脑子宕机了。这俩字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他就是理解不了：“什么是贷款？”
李小川扶额：“额滴个叔啊，救救我吧。”
正好赵正从外头进来，李小川顿时像抓住了救星：“赵正，你跟蓝大老板讲一讲什么叫贷款。”
“贷款就是……”赵正忽然意识到什么：“谁要贷款？”
李小川不耐烦道：“废话咋那么多，让你干啥就干啥呗。”
赵正暗戳戳瞪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反驳，而是给蓝胜简单讲解了一下什么是贷款。
蓝胜一听，还有这好事？去银行签个字，银行就借钱给自己花。从前咋没人告诉他呢？
他立刻忘记了李小川刚刚冷酷的样子，再看李小川跟看金元宝一样。
至于借了银行的钱怎么还，你问问胜哥，胜哥的字典里有还钱这俩字么？
只不过，就藤谷县这破地方，开酒楼合适吗？
要不说蓝胜能发财不是偶然呢，他并不是真的没脑子。刚刚杀了人，又得知能贷款，还能考虑到藤谷县的大环境。换个普通人来试试，光是打死人这一条，就足够藏起来哆嗦好几天了。
李小川这人其实不爱说话。但是架不住他现在遇见的人净是些没见识的半脑，他不得不说。
“胜哥，我把你当兄弟才和你说。你听我的，准没错。你这歌舞厅占地太大了，其实很没必要。而且项目太混乱。
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容易被一锅端。
你不会以为扫黄打非就这一次吧？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怎么办？歇业，不赚钱了，喝西北风吗？”
蓝胜张口结舌。但他的理智还在：“可我开个酒店，招待谁啊？”
“舞厅招待谁，酒店就招待谁呗。”
蓝胜还是有些举棋不定：“这事我得想想。”
“那这样吧。我和你合资。你出地皮，钱上咱俩一人一半。股份你六我四。经营你说了算，赚钱了你给我分红，如果亏了，我陪你一起亏。”
一听李小川要入股，蓝胜心定了。点头道：“行。我明天就去跑贷款的事。”
李小川抬手制止他：“这事不急，先把舞厅和酒店要用的地划分一下。贷款很容易，你只要放出风，银行的人自己就找来了。”
这个真不是李小川胡说八道。改革开放初期，各银行都有放贷指标。就跟后来吸储指标一样。为了完成指标，几乎每个银行员工都分到一定比例的任务。谁放出的贷款多，谁的任务就完成的好。
所以，那个时期都是银行追着人求人办贷款。
说完正事，李小川才问赵正：“外面那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赵正道：“死了一个，重伤俩。有点麻烦。”
蓝胜一听，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