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后面,落在了贺时年的脸上。
“是贺县长,贺县长来啦!”
这些人见到贺时年都停止了向前的步伐。
目光从刚才的冰冷,慢慢平静下来,随即眼中带起了光。
希望之光。
贺时年亲自指挥抗洪救险,身先士卒,差点就葬身洪流。
他面对洪流的湍急,至死也要救下小福豆,并保全小福豆奶奶的尸体。
贺时年的言行感动了所有人。
也在这些老百姓的心中烙印下了不可磨灭的身影。
要不是贺时年提前预判,转移并安置了他们。
那么这里的人,尤其是妇女和老人,在洪水来临后不知道要死亡多少。
“贺县长,你是清官,是我们东山镇老百姓的希望,你一定要替我们主持公道呀!”
“对,贺县长,我们信任你,相信你!”
······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向了贺时年。
贺时年脸上沉重,眉头紧皱。
他从人群中后方走出,踏着沉稳的步子走向了前面。
没有再多看县委县政府还有调查组的这些人一眼。
目光落到了这些老百姓身上。
他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
“各位父老乡亲,我是贺时年,你们可否听我说两句?”
其中一人立马响应。
“别人说话都是在淌屎,贺县长说话我们愿意听!”
这句话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曹宝坤等人脸上。
让这些人的脸色愈发绛紫发黑。
贺时年没有用扩音器,但他的声音洪亮、沉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父老乡亲们,你们的诉求,你们的心声我刚才在后面都已经全部听到了。”
“你们来县政府没有吵,没有闹,而是井然有序,尊重政府的秩序,我贺时年感谢你们。”
“在这里,我向大家承诺,没有任何阻力可以阻止你们家园的重建。”
“我贺时年在这里向大家保证,无论遇到什么阻力,哪怕豁出这顶乌纱帽,我也一定要把你们的家园建起来!”
说着,贺时年指着不远处的国旗,还有政府大楼上的国徽继续往下说。
“我对着国旗和国徽承诺,我说的每一句话都算数,请大家相信我。”
“贺县长,我们相信你,但是······”
这名群众的目光看向曹宝坤,最后落在王亮平身上。
“但是你身后的这些酒囊饭袋不这么想,他们尸位素餐,沆瀣一气。”
“他们根本不想顾我们的死活,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生活的条件何等艰难和困苦。”
“而他们还以调查为由,做表面文章,说官样话······他们根本就不配当官,我觉得去放猪还差不多。”
说完,人群哈哈大笑。
这种笑容既纯粹也憨厚,更有发自内心的快感。
政府的某些工作人员都想笑了。
要不是看到曹宝坤还有王亮平等人已经差点气死的僵尸脸。
他们都恨不得放声大笑。
贺时年道:“好了,父老乡亲们,我知道大家都是善良的,都是明事理,知轻重的。”
“你们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我不忍大家待会淋雨。”
“既然大家相信政府,相信党,也相信我贺时年,那么就请大家回去。”
“我不希望大家被雨淋到,被风吹着,更不希望你们因此生病······”
“省里的领导是来帮助我们······让项目做得更好的!”
“请你们先回去,给我一点时间,给领导们一点时间!我恳求大家了!”
说完,贺时年当着所有人,停顿了一秒,然后缓缓地、无比郑重地弯下了腰,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躬,是向受灾的父老乡亲致歉,是为政府的迟缓致歉。
同时,这也是他掷出的最重筹码——我贺时年以个人信誉和全部政治前途作保,项目必须推进。
若不成,我将失信于民,身败名裂。
而你们调查组,就是辜负千万民心的罪魁祸首。
王亮平站在贺时年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和台下那一双双充满信任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他办过无数案子,见过各种官员,却从未见过如此受基层群众拥戴的年轻干部。
这种近乎本能的信任,是他手握再大的审查权也无法获得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和······一丝隐秘的嫉妒,悄然涌上心头。
贺时年的这番演讲,明着是安抚群众,实则是句句说给身后的调查组听的。
“不稳定”的后果你们看到了。
哪怕到了现在,我依旧维护着调查组还有县委的权威。
但是,项目如果再拖,我就不一定能安抚得住了。
贺时年抬起头,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鼓掌。
随即,掌声越来越大,直撼天雷,经久不衰。
最后还是贺时年抬手制止了。
“好了,乡亲们,你们先回去吧!”
“我们政府和调查组马上就会开会来解决这件事,请大家回去等候通知。”
这个时候,师正彬也从人群中冒出来,一脸的笑意。
见到师正彬,曹宝坤暗骂了一句狗日的。
刚才见不到人,原来是躲在了人群里面。
好一只狡猾的狐狸。
师正彬上前来到贺时年旁边。
“父老乡亲们,大家都认识我吧,我是师正彬!”
“大伙现在都跟我回去吧,我们要相信贺县长,相信县委县政府。”
“贺县长说能解决就一定能解决,他说我们的家园能建起来,就一定不会食言。”
“我们在这里,只会影响了政府办公,我们还是回去等通知。”
最后人群走了。
每个人走之前,都向贺时年投过来了期待和鼓励的目光。
前后二十多分钟,人群才最终离开的政府大院。
那股无形的压力消失了。
所有人都才暗松了一口气。
贺时年转身。
不管是曹宝坤还是王亮平。
两人的脸都黑得仿佛涂了一层废机油。
贺时年挤出微笑说道:“各位领导,刚才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
“民意似火,民意如山!”
“调查组想要怎么查,查多长时间,我们都可以通力配合,哪怕十天半个月也没有关系。”
“但是老百姓确实等不了了。”
“我建议,调查和项目挂网同时进行。”
“毕竟审计调查了两天,我们的招标程序合规性,资金预算合理性这两项重要指标都没有问题,符合招标的相关程序。”
“否则,一旦民怨沸腾,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这个责任……我们勒武县委担不起。”
“我贺时年担不起,恐怕……调查组的各位领导,也担不起吧?”
贺时年的话音落下,这次曹宝坤也点点头,脸上好看了很多。
“对,王主任,我赞同时年县长的建议,这个项目不能再拖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阮南州也道:“王主任,如果再发生群体事件,这件事就彻底闹大了,我建议项目马上启动。”
在场的所有常委都附议,王亮平的脸色松动了。
但还是道:“这件事我需要和调查组所有成员开会合议一下,先等通知吧!”
说完,王亮平离去了。
曹宝坤看了贺时年一眼,脸色复杂地离开。
众人离去,贺时年并没有离开。
雨越下越大,渐渐沥沥。
冲刷着广场上的尘埃,也仿佛要洗去方才的喧嚣与愤怒。
他望着群众离去的方向,眉头并未舒展。
这场雨能洗去地上的泥泞,却洗不散积压在百姓心头的焦虑。
今天的危机虽暂时化解,但根源未除。
王亮平的回旋余地已经很小。
但贝毅、薛见然那些人,作妖恶心的手段绝不会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