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百无禁忌,完全不管对方能不能接受。
警局里所有人都愣住了,许衍之眼神一凝,握着手机的胳膊也随之落下。
许云乾已经沉了脸色,眯眼看他半晌。
“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担法律责任的。”
在商场浸淫多年,他气场太过迫人,沉默死寂的几秒谁也没有发声。
“所以我说了是可能。”
谈屿臣倚靠在办公桌上,漫不经心咬字,“猜测不犯法的许叔,法律对于流言蜚语和谣言的界定明明白白,比如我猜你养了几个小老婆,许董喜欢男人——”
许衍之:“......”
许云乾:“......”
其他人听了这话半句没吭声,谈屿臣慢腾腾掀开眼皮,“这些猜测合情合理,小范围传播,又没有误导公众,难不成真要让周局把我逮进看守所?”
他眼尾锐利,轻飘飘扫了眼旁边的周副局。
周副局尬笑没有说话,实在不想和这位爷打交道。
许云乾淡笑道:“那你说这些话总得有什么依据吧,警局可不会听什么凭空猜测。”
“依据不应该专门的人去找吗?”
谈屿臣道,“当晚还有另外的人在场,城市天眼这么发达,找个女人不分分钟的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事也值得耽搁那么多天?”
他面上懒散,但那身倨傲死死压着屋内氛围,不允许他们将此事随意揭过。
周副局不敢耽搁,立马让人去找。
从始至终高弦月都很平静,低垂着眼睫,仿佛和自己无关。
有民警叫走了周副局,片刻后回来,他脸上带着丝凝重。
“许董,三少爷,是这样,刚从别的辖区得知,昨晚另外一位在场者汪茹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发生车祸不幸身亡。”
谈屿臣沉默了两秒,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么巧?”
他瞥了眼许云乾旁边的女人,半秒间有刀光戾意掠过。
撇开那万分之几的概率,这个女人身后还有靠山。
--
没有确凿的证据,警察还是暂放高弦月离开。
车里连轿车共振声也很低微,高弦月降下车窗,对旁边的许云乾说。
“许叔,谢谢你这几次愿意帮忙。”
许云乾面无表情,淡淡吐出几个字。
“有没有兴趣去国外待一阵,你想深耕音乐国外似乎更加合适。”
高弦月已经能感知到他压在冰山下的隐隐不耐,也对,继女能护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
“国外啊。”
高弦月喃喃道,趴在车窗上,夕阳照耀下她的头发和脸蛋都映照着金光。
“去了外面,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这么美好的天空了?”
昨晚的夕阳里,闫尘当时对她说,找个好天气,他们能不能一起去海边走走。
他知道她抑郁症很严重,想带她外面看看世界。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高弦月想不起来了,因为没有上心,所以毫无记忆。
她眼神放空地盯着天空,一滴泪悄无声息沿着眼眶夺落。
--
离开警局,许衍之并没有跟随许云乾离开,他曲手扣响迈巴赫的后车窗,墨黑色的玻璃将他的面庞和身后树影融为一体。
车窗降下,谈屿臣眼皮微掀盯着他。
“有事?”
许衍之道:“聊聊。”
“说。”
江周自觉开门离开,给他们留足谈话的空间。
许衍之有太多话想问,但瞥了眼他护套上熟悉的字迹,话还未脱口而出便卡在了喉咙。
那股心慌狠狠攫住他。
“怎么不敢问?”
谈屿臣推门下车,倚在车门上,夕阳光勾勒着他侧脸的廓深浓影。
“你难道不是好奇昨晚我怎么会在那,去找谁,有没有你想知道的人。”
许衍之喉结滚了滚,那炳悬而未定的小锤落在他心上。
“她真在?”
“问了然后呢。”
谈屿臣没什么语气,“是刚好满足了你的好奇心,还是继续妨碍她。”
“许衍之你让我离她远点,你他妈又做什么了,有好好保护过她。除开多年前你们那段交集,你了解过她这个人么?”
五六点的天色已然降温,连着夕阳也一同落山。
想到昨晚只差半秒就失之交臂,男人手指发抖,下颌收紧了,连着灯光映进他眸底,也像破碎的玻璃。
很多东西不能查,一查就要揪心。
爹不疼妈不爱的,身上背着人命债,还要养着个得了癌症的干妈。他想起利用她弄死谈靖时,她毫无顾忌选择跳江,想起她报仇鱼死网破,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所有的留恋温暖都不足以打动她,所以决绝到义无反顾。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连戒指都准备好了,每次你许家出个屁大点事,你第一个把她丢下,昨晚没看到你,今天倒在警局看到你了,你说讽不讽刺?”
天色已晚。
冷风扑面而来,许衍之仿佛失去语言表达能力。他想抽烟,但只怕还未推开厚盖都能看到指间的颤抖。
他声音依旧毫无起伏。
“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指点。”
“是,我也只是告知你。”
谈屿臣冷看他一眼,眸底毫无温度,“你那便宜妹妹对她做下的,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如果你再插手,我连你许家一起搞。”
--
孟九轶回去的时候闻琪已经上班去了,桌上给她留了张便条。
【九儿,我今天和同事聚餐,爸妈给我寄了辣子鸡我放冰箱里了,随便拿随便吃,爱你爱你哦,晚上回来我想要第一个见到你!】
闻琪越来越直白不吝啬地向孟九轶表达爱她,孟九轶会心一笑,将纸条收了起来。
闫尘死了,她的计划也要随之调整。
但孟九轶太困了,昨晚没睡好就算了,在谈屿臣那翻来覆去摊煎饼像是跑了十公里,她正要去休息会,门铃却被摁响了。
隔着门对方说是快递。
孟九轶打开后,对方递过来一封加急邮件,寄件人是谈霓。
她沿着拆封线撕开后,里面只有张明信片,背面娟秀的字体舒展小巧。
小九:
当你看到时我已经出发前往奥地利了,趁着哥哥生病家里人忙碌,我谁也没有说,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告诉你。
这是我做过最大胆的事,如果任性就让我任性到底吧。
我之前一直循规蹈矩,听所有人的话,因为生病哪里都不敢去,其实何尝不是自己胆怯呢。
谢谢你那天告诉我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我重新拿起了几个月没有碰的钢琴,才发现它之于我生命的意义。
对不起那天说出那样的话中伤你,我最最要好的朋友。
我要去寻找生活其他的快乐了,哪怕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也愿我们越来越好。
谈霓。
孟九轶一行行快速浏览而过,电话打给谈霓她没接。
她拿着明信片飞速下楼,拦车去机场。
--
这次偷偷离开谈霓给家里人留了信件,只带了身边打小一起照顾她的随性管家Sofia。
她要进入安检的时候回身望了眼来来往往的机场,眼里沁出泪水,正要转身,身后传来一声急喊。
“谈霓!”
谈霓转过身,孟九轶正站在不远处气喘吁吁笑看着她,挥了挥手上的明信片。
谈霓眼里瞬间涌出了泪,两人上前拥抱在一起。
机场人来人往,已经习惯告别。
孟九轶问:“药带了吗?”
“带了,那边也有医生候着。”
谈霓现在已经学会对自己负责了。
“要是你哥和奶奶他们知道,肯定会立即找人来逮你。”
“逮吧,反正我这次坚定短时间不会再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眼睛里又含着泪水。
孟九轶取下山茶花项链,戴在谈霓脖子上。
“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送给我的,现在寄存在你这,只是寄存哦,下次见面要完好无损的还给我。”
谈霓碰了碰脖子上的项链,像是带走她的美好祝愿。
谈霓低声在她耳边,“偷偷告诉你,我哥他喜欢你。”
孟九轶一愣。
“他很久之前就莫名其妙在我跟前旁敲侧击提起你,每次装模做样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实际上他看你那个眼神都恨不得把你吞了。”
谈霓以为他们的感情还没有开始,所以忍不住想要做媒人,比起许衍之,她当然更属意自家哥哥。
孟九轶有些哭笑不得。
机场已经在播报航班了,提醒乘客不要误机。孟九轶远远和她挥别,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
她眼前升起淡淡的雾气,随着谈霓离开也割掉被带走身体里的一部分,钝钝的痛。
孟九轶转过身,机场来去匆匆,她去往网约车点打车。
进电梯的时候却迎面撞上幸福的一家人——女人长发婉约,气质绝佳,男人一头金发,推着行李抱着小孩。
孟九轶微怔的时候,女人也抬头看见了她。
彼此目光相撞。
孟九轶有些恍惚:“苏柠学姐。”
她脸蛋这么漂亮,苏柠不可能没有印象,微微笑道。
“九轶。”
多年未见,他老公给她们留足叙旧空间,带着孩子去买咖啡。
孟九轶笑看着她。
“学姐,你比之前变了好多。我还记得你当时说过——”
“说过什么,永远不生小孩是不是?”
苏柠微微囧,“其实是我当时身体不好,所以什么都往悲观了想,不过现在我想法改变了。”
她看向他老公和孩子,眼里是满满的幸福。
孟九轶眼底笑意更深。
“前段时间之华大学校庆,我在网上看到关于你的消息,很多人都还记得当年的你。”
她的的确确是之华大学的白月光
苏柠撑着下巴,眼神有些狡黠。
“我猜...这里面百分之八十都和许衍之有关对不对?”
孟九轶笑而不语。
当年他们的感情太过轰动,以往孟九轶每每回想都有心脏坍塌的紧缩感,现在像听别人的美好故事。
苏柠眼里有些恍惚。
“其实...我和他没有在一起过。”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