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朝她的方向挥了一下，只一闪，快得左如今几乎没看清手的特征，从她的视角来看，倒像是要扇她耳光。
左如今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眼前的画面再一次消失不见了。
连顾察觉到她不对劲，“怎么了？”
左如今：“我方才又看见一些……”
连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背对着自己，然后在她耳边低声道：“但你方才看见的并不是这间屋子，也不是我，而是陌生的地方，对吗？”
这个问题，他方才已经问过一次了，左如今心底一动，“你已经知道我的眼睛究竟怎么回事了？”
“有些猜测，”连顾平静的语气里藏着些压抑，“你听说过……四眼门童吗？”
四眼门童？
左如今还真听说过。
那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和一群乞丐凑在一起。长夜漫漫，所有人又冷又饿，唯一能打发时间的就是听老乞丐讲故事。
也就是在那时候，她听其中一个老乞丐说起过这种邪门的东西。
传说，一些江湖上的邪门歪道之中流传着一门可怕的秘法，以死婴的血涂在鸡蛋上，再用沾血的鸡蛋孵出小鸡，小鸡出生后，主人刺破手指喂小鸡喝下自己的血，从此便可灵识相通，鸡能看到的东西，主人也同样能看到，就像生了第二双眼睛。一些邪修会用这样的小鸡为自己看家护院，便称作四眼门童。
左如今感觉自己的头皮在慢慢收紧，“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是对手的四眼门童？”
连顾不置可否，只是轻声道：“你身上的法术与之相似，唤作瞳傀术。我师父从一本古籍中查到了此法，乃是……蚀月族的秘法。”
左如今似笑非笑的叹了一声，“果然，又是蚀月族……”
连顾：“原本师父和我还只是怀疑，但你方才说自己看到了陌生的地方，那便几乎可以确定了，有人在借你的眼睛，窥视似风城中的一切。但此法术似乎不太稳，才会让你也反过来看到了对方所见。”
他说完，看着眼前的左如今肩膀深深起伏了一下。
她下意识想要回头找他，又想到自己的视线可能正在被人窥视，还是重新背对着他坐好，又很快重回平静，“此法该如何破解？”
连顾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稳稳的握住，这才慢慢道：“旁人无法破解，若强行解咒，极有可能会威胁到你的性命。需得找到设下此法之人，将其除掉，法术自然消散。”
“如何能找到那个人？”
“在你失明前的几天，可有沾到过谁的血吗？”
“血……”左如今凝眉想了想，“确实有一个人，我那天审问她的时候，刺破了她的手。”
连顾：“你是说雀儿？”
左如今：“对，但昨晚方循礼说，她已经死在狱中了。”
“昨晚？”连顾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突然能看到陌生的画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早……”
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同时紧了一下。
这似乎有些巧了……
连顾：“很有可能，雀儿在那次行动前就与某个人结下了血契，待她死后，瞳傀术便会从她的身上转移到那个人的身上。只不过，辗转了一个人之后，瞳傀术有些不稳定，你才会偶尔看到对方视线中的东西。”
左如今沉静片刻后，笑了。
“只是一次小小的婚礼，对手居然埋下了这么多手段，真是不简单……”
连顾：“敌在暗，你在明，莫要妄自菲薄。”
“我只是在想，这瞳傀术用在我身上或许是个巧合，毕竟往常审犯人的都是循礼或小五，若是他们二人有谁中了此法术，蚀月族便相当于在我身边安插了一双眼睛，远比用在我身上更有用。只是那天碰巧我亲自审了雀儿，这法术便落在我自己身上。”
她轻轻叹息一声，“不过这样也好，是我，总好过是别人。”
连顾没说话，默默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些。
左如今却没太注意他的手，她已经开始思考别的事：“既然此事与雀儿有关，她背后那个组织也不能再拖了，等二姐姐探查消息回来，我们就想办法把它一窝端了。”
连顾：“方护卫回来了？”
“嗯，她回来祭拜小五，顺带被我骗去做苦力了。”
连顾知道，以左如今的性子，绝不会为难方知义，定然是方护卫心疼了这位四妹妹，才主动留下来帮忙。但城主素来愿意让自己显得凶悍一些，连顾也就顺着她：“方护卫素来谨慎，有她相助，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他话音刚落，门口有人通报，左培风，方知义和谭霜都回来了。
很快，三人进了门，也不废话，左培风直接开口：“我找到赵云樵了，他在……”
左培风犹豫了一下，方知义接道：“在城主要我去查的那个组织里。”
左如今差点站起来，“他怎么会在那儿？姚阿穗呢？”
左培风：“并未寻到踪迹，但赵云樵的确就在那儿。”
方知义：“我和方循礼天亮前到那附近，并未见到年轻男女出入，小少主所说的人，应该在我到达之前就已经进去了。”
左如今的感觉愈发不好，又问了一遍左培风：“你的确没有发现姚阿穗的踪迹吗？”
左培风：“没有。”
左如今：“二姐姐可见到施灵了？”
方知义：“也没有，我们给施灵留了标记，但她迟迟未现身。”
左如今捏了捏拳头，然后无声的将自己的面孔朝下压了压，让自己被窥视的视线中不再有方知义和左培风。
然后，她才轻声开了口：“霜儿留下，劳烦小少主和二姐姐再走一趟，直接把那地方端了，尽量都抓活的，尤其是赵云樵。”
她说完，又把头往连顾的方向偏了偏，“那个叫姚阿穗的姑娘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劳烦护城仙君也跟着走一趟，一定要找到姚阿穗。”
当着其他人的面，她不动声色的给连顾找好了借口，连顾会意，立刻答道：“城主放心。”
一群人匆匆离开，左如今只能留在在宫中等消息。
失明之后的每一天都比从前更漫长，尤其是今天。左如今一边等着外面的消息，一边还要留意自己眼前偶尔闪过的画面，但目前还都是些没用的零零碎碎，无法判断对方的身份。
当她看见第七个画面的时候，连顾回来了。
带回来一个消息：姚阿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