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沫沫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全校瞩目的焦点。她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三学生,成绩中上,性格内向,习惯于躲在图书馆的角落里,与书本为伴。然而,当“星辰奖学金”的最终获奖名单公布时,她的名字赫然列在首位。这个奖学金由学校最富盛名的校友设立,奖金丰厚,更是一种无上的荣誉,代表着对学子学术与品德的双重肯定。颁奖典礼在学校的礼堂举行,聚光灯下,潘沫沫穿着借来的正装,手心全是汗。校长亲自为她颁发证书,那是一个精致的深红色皮质文件夹,烫金的校徽和“星辰奖学金”几个大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微笑着,鞠躬,接过那份沉甸甸的认可,台下是热烈的掌声和闪烁的镁光灯。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仿佛被点亮了。回到宿舍后,她小心翼翼地将证书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仿佛那是一尊神圣的雕像。室友们围过来祝贺,她只是腼腆地笑着,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她不知道,这份荣耀的背后,缠绕着一个不甘的、冰冷的灵魂。
夜深了,室友们早已进入梦乡,潘沫沫却因为兴奋而毫无睡意。她坐在书桌前,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份证书。皮质封面触感温润,但当她打开文件夹,准备再次端详那张印着自己名字和照片的证书时,指尖却传来一丝异样的冰冷。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许是秋夜寒气侵入了房间。她凑近台灯,仔细看着证书上的照片。照片里的自己,笑得有些拘谨,背景是学校的标志性建筑——钟楼。一切都很正常。潘沫沫满意地合上证书,准备上床睡觉。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证书的透明塑料封膜上,似乎有一层白色的薄雾。她回过头,借着台灯的光看清了,那不是雾,而是一片极其精致的、如同窗花般的冰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封膜内侧凝结、蔓延。潘沫沫的心猛地一跳。宿舍里没有开空调,温度也不低,怎么会结冰?她伸出手,试探性地触摸了一下那片冰霜,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指尖传遍全身。她吓得猛地缩回手,冰霜却纹丝不动,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牢牢地附着在证书上。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如同这冰霜一般,开始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接下来的几天,潘沫沫尽量不去想那份诡异的证书。她把它收进抽屉,眼不见为净。但那份寒意却仿佛渗透了出来,让整个书桌都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她开始失眠,总觉得宿舍里比平时冷得多。一周后,她需要提交一份奖学金的后续材料,必须用到证书编号。她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那个抽屉。证书静静地躺在那里,封膜上的冰霜不仅没有融化,反而变得更加厚实,花纹也更复杂了,像一幅繁复的荆棘图。潘沫沫深吸一口气,打开文件夹。当她看到照片时,她倒吸一口凉气。照片上,她自己的那张笑脸,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扭曲。嘴角不再上扬,而是僵硬地向下撇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仿佛在无声地尖叫。这绝对不是拍照时的表情!潘沫沫吓得差点把证书扔掉。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照片又恢复了原样,依旧是那个腼腆微笑的自己。是幻觉吗?还是自己压力太大了?她不敢确定。但当她关上文件夹时,她清晰地看到,在那一瞬间,照片里的自己,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充满了怨毒。她猛地合上抽屉,锁死,心脏狂跳不止。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潘沫沫。她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从高处坠落,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她变得精神恍惚,上课无法集中精神。室友们察觉到她的异常,都以为她是因为得了大奖压力太大,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证书正在侵蚀她的理智。又是一个深夜,她被冻醒了。她发现,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呼吸间能看到白气。她颤抖着望向书桌,那个锁着的抽屉缝隙里,正透出幽幽的、冰蓝色的光芒。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打开了抽屉。证书上的冰霜已经厚得像一层贝壳,而那冰蓝色的光芒正是从冰层内部透出来的。她颤抖着手,再次打开了文件夹。这一次,照片上的景象彻底变了。那张属于她的脸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女孩的头发在空中凌乱地飞舞,脸上是极致的恐惧,身体呈现出一种下坠的姿态。她的背景不再是钟楼,而是模糊的地面和仰视的天空。潘沫沫立刻明白了——这是一个跳楼者的瞬间!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证书上?潘沫沫的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潘沫沫瘫坐在地上,死死地盯着那张恐怖的照片。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照片的每一个细节。那个女孩的脸很年轻,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生的希望。潘沫沫的目光移向了照片的背景。在画面的最上方,模糊的天空中,有一个小小的、却异常清晰的轮廓——是学校的钟楼。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钟楼上的那个大钟,指针并非指向正常的时间,而是牢牢地停在了一个特定的位置:三点十五分。这个时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潘沫沫记忆的匣子。她想起了去年的一件事。去年同一天,也是下午三点十五分,学校有人跳楼自杀。当时学校封锁了消息,只是简单地通报了一起“意外事件”。但校园论坛上还是流传开了,说死的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女生,因为不堪学业压力而选择了绝路。难道……照片上的女孩就是她?潘沫沫感到一阵窒息。一个死去的女孩,她的脸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获奖证书的照片上?而那个时间,又意味着什么?
潘沫沫疯了一样地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去年的校园新闻。她输入了“跳楼”、“自杀”、“钟楼”等关键词,但一无所获。所有相关的帖子都已被删除,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过。她不甘心,又去翻找了一年前学校论坛的存档备份。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搜寻,她终于在一个已经被深埋的帖子里,找到了那个被遗忘的名字——陈曦。帖子里附有一张模糊的生活照,照片里的女孩笑靥如花,眼神清澈明亮。潘沫沫的心脏骤然紧缩——这张脸,和证书上那个跳楼者的脸,一模一样!她继续往下看,回帖里零星地提到了一些信息。陈曦是上一届“星辰奖学金”最有力的竞争者,她的毕业设计被誉为天才之作。然而,就在奖学金评选的前一天,她从钟楼跳下,当场死亡。官方给出的结论是,她因为毕业设计压力过大导致精神崩溃。潘沫沫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浑身冰冷。一个本该获得荣耀的女孩,却在荣耀降临前夜选择了死亡。而一年后,这份本该属于她的奖学金,却阴差阳错地落到了自己头上。她终于明白,这份证书,承载的不仅仅是荣耀,更是一个死去灵魂的巨大不甘。
潘沫沫觉得,陈曦的死绝非“精神崩溃”那么简单。一个能做出天才毕业设计的优等生,心理素质会那么差吗?她决定深入调查下去。她通过论坛联系上了一个已经毕业的、自称是陈曦朋友的学长。起初,学长不愿意多谈,但在潘沫沫的再三恳求下,他终于说出了被掩盖的真相。原来,陈曦的毕业设计被她的同组组员,一个叫高宇的富二代学生剽窃了。高宇家境显赫,和学院里的张教授关系匪浅。陈曦发现后,向学院提交了书面举报,并附上了所有证据。举报的时间,正是跳楼当天的下午三点。她举报后,满怀希望地等待学院给出公正的处理。然而,她等来的不是正义,而是张教授的约谈。张教授非但没有主持公道,反而劝她“顾全大局”、“不要把事情闹大”,甚至暗示她,如果坚持举报,她的毕业都会成问题。下午三点十五分,在与张教授通完最后一个电话后,陈曦绝望地从钟楼一跃而下。而高宇,则拿着剽窃来的作品,心安理得地获得了去年的“星辰奖学金”。
真相如同一把冰冷的尖刀,刺穿了潘沫沫的心。她终于明白证书上那份刺骨寒意的来源了。那不是普通的冰,而是陈曦凝固的冤屈和冰冷的绝望。她看着书桌上的证书,那不再是一份荣誉,而是一份血泪控诉书。她不能再沉默了。潘沫沫拿着证书,找到了高宇。高宇正和一群朋友在学生会大楼里谈笑风生,看到潘沫沫,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哟,不是今年的状元吗?找我有什么事?”潘沫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打开了证书文件夹。高宇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怎么,拿个奖学金还得向我炫耀?”但下一秒,他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他看到,证书的照片上,陈曦那张充满怨念的脸正死死地盯着他,背景的时钟清晰地指向三点十五分。高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惊恐地指着她:“你……你这是什么妖术?”潘沫沫冷冷地看着他:“这不是妖术,这是陈曦在问你,为什么!”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瘫倒在地的富二代。她知道,下一个目标,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张教授。
潘沫沫没有直接去找张教授,她知道,那样的对抗毫无意义。她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一种能让陈曦的冤屈公之于众的方式。一周后,是学校的建校周年庆典,全校师生和众多校友都会在大礼堂参加庆典。按照流程,今年的“星辰奖学金”获得者潘沫沫将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轮到潘沫沫上台时,她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份证书。她走到演讲台前,深吸一口气,没有念准备好的讲稿,而是打开了文件夹,将证书正面朝向台下,通过投影仪展示在巨大的屏幕上。瞬间,全场哗然。屏幕上,那张照片不再是潘沫沫,而是陈曦跳楼时的惊恐面容,背景的时钟如同死神的眼睛,停在三点十五分。潘沫沫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这份证书,本该属于一个叫陈曦的学姐。她没有死于压力,而是死于剽窃和冷漠。她死于去年今天下午的三点十五分,在她举报学术不端之后!”台下一片哗然。坐在前排的张教授和高宇脸色铁青。潘沫沫将陈曦朋友的证词、举报邮件的截图等证据一一展示。在超自然现象和确凿证据的双重冲击下,真相再也无法掩盖。
潘沫沫的演讲像一颗炸弹,引爆了整个学校。校方迫于压力,立刻成立了联合调查组。高宇的剽窃行为被查实,学位被撤销,并面临法律的制裁。张教授因渎职和包庇被开除教职。一年前的冤案,终于沉冤得雪。那天晚上,潘沫沫疲惫地回到宿舍。她打开书桌的抽屉,那份证书静静地躺在里面。她惊奇地发现,上面厚厚的冰霜已经完全融化了,化为一小滩清澈的水渍,在台灯下闪着微光。她颤抖着手,最后一次打开了文件夹。照片上,陈曦的脸已经消失了,变回了潘沫沫自己那张略带羞涩的笑脸。而背景中的钟楼,上面的时钟指针正在缓缓地、正常地走动着。证书上再也没有一丝寒意,反而透出一种温暖的、如释重负的感觉。潘沫沫知道,陈曦的灵魂得到了安息。她拿起笔,在证书的扉页上,轻轻写下了“陈曦”两个字。窗外,夜色温柔,星光璀璨,仿佛在告慰一个逝去的、纯洁的灵魂。潘沫沫将证书重新放好,这一次,它不再是恐惧的源头,而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