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草原分手2.0
从历史的经验总结,“你跟我来”不一定都是好事。
李想跟在陈一航身后,走了很远,来到一堆草垛中间。
干什么?
昨天没心情,这会儿有心情了?
李想拥着陈一航,贴在草垛边,心脏砰砰跳。
“你要是因为小孩子的事不开心,也可以再商量,也不是说那么着急。集团那边,我也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但你还是会要。我给不了你,别人可以给你。晚一点不如早一点。”
陈一航头晕脑胀肚子疼,全身哪儿都不舒服。他忍着不适看向李想,眼神平静而坚决。
“李想,我们分手吧。”
李想一下愣住。
终于来了!
“你别钻牛角尖,因为这点事不至于的。”
他放开手,又把人抱住:“别闹,好不好?”
“李想,你听我说,我是认真的。”陈一航轻轻推开他:“这件事情我真的不能接受,与其将来我们翻脸,不如在我最喜欢你的时候放你走。你回到你的世界里,就当从没认识过我,将来也不要再来了。”
“凭什么?哈尔滨是你家开的?”
李想有点急了。
“我是懒散一点,娇气一点,我也已经很努力在适应了。从来都是你挑我的毛病,我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就希望你能好好地、开开心心地陪着我。我就只有一个愿望,这也是正当合理诉求啊,我又不是出去跟别人乱搞。你要是心里实在是介意此事,就当那孩子是捡来的。谢雪萤不也是捡来的吗?陈爹爹和胡女士还不是当亲生孩子一样地疼爱?你和陈爹爹也没有血缘关系,他不也是一样地疼你?”
“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陈一航按着腰,叹了一口气。
“你说话避重就轻,装可怜蒙混过关,我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你认真想想,你的孩子是另外一个女人的血脉,那是个很有资本的千金大小姐,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两个难道可以单纯地老死不相往来,只是拥有孩子?合伙人还要经常见面呢,更何况,你们是合法夫妻,一些重要场合不需要共同出席吗?孩子有什么事,你们两个都是直系亲属,难道她的那个你就可以不管,你的这个她也完全不在乎?到那时,我算什么呢?我是什么身份?”
陈一航看着李想。
“是不是我需要躲躲藏藏的,以防万一哪天被媒体拍到了,影响你的名誉?”
这个问题,李想确实没有办法回答。
“太多虑了,这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想就都是问题,实际去做就会有解决方案的。你也要考虑,将来老了,你这一片产业怎么办?你爸妈生养你,肯定也有这方面考虑。祖传的养鹿的手艺到你这里断了,一群小鹿小动物交给谁呢?工人跟着你一辈子,到老了谁来照看呢?难道等咱们五十多岁了,身体衰弱,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才想起要个孩子?到那时,这孩子不就是另一个你吗?不如趁咱们年轻的时候好好教养,一定会有感情的。”
陈一航偏过头,不说话,但态度没有改变的意思。
李想碰碰他的脸,声音放轻。
“过日子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即使咱俩不要孩子,磕磕绊绊也是难免。难道遇到点事,你就撵我走?你拿捏住我的软肋,事事坚持,一步不退,逼我让步。所以说,不能远嫁啊。”
陈一航心里疼了一下,知道他也很不容易,想起过往种种,不忍和不舍叫嚣着席卷而来。求你别再说这种话了,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
“你是个好人,我不配。”
李想苦笑一声,转过头,抬手遮了遮眼皮。
“什么配不配的?都是骗我的。是你在心里预设了答案,你觉得我一定会走,玩腻了你我就会走,过够了田园牧歌的生活我就会走,回到我异性恋的世界里,和一个端庄大方的女人出双入对,生一群李小宝李小花。其实你根本不相信我,你也不明白我。”
我想要的,是强烈需要我的爱人,他会紧紧抓住我,不让我离开。而不是敞开大门,一次一次地推开我,测试我的忠诚度。
“你有那么多地窖,你就把我关起来呗,你为什么就不敢呢?”
陈一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肩膀,李想的手按在肩上,手腕卡着的手环跳出日期,7月3日。
他眉心收紧。
“因为我喜欢你,敬佩你,珍惜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也很恐惧。可能,孤独才是常态。如果再继续,将来有天你真的要走,我会受不了的。不如就现在。”
他终于忍不住眼泪,抬起头看天,脸颊一片湿痕。
“你走吧。”
他推了推李想。
“时间到了。”
李想呆呆地看着他红肿的眼睛。
从前认识的陈一航,自由满足,调皮捣蛋,是勇敢独立、自信自洽的。而仅仅三个月,他变得敏感多疑、悲伤怯懦,可能把他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想当初我来找他的时候,我就是这个样子,现在我好了,我被他治愈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我不会爱人,所以我爱的人都会枯萎?还是我真的是天煞孤星,会给所有人带来不幸?
李想一阵心灰。
“别哭了。”他摸摸陈一航的脸。
陈一航去看他手环上的心率数字。
李想捂住手腕,关闭了手环。
“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下回再找男朋友要擦亮眼睛,别找我这种华而不实的,找个脾气好的,身体好的,会疼人的吧。”
他最后抱了抱陈一航。
“再见了,小哑巴。”
陈一航的眼泪糊住双眼,他没有回抱李想,他不敢,他怕碰触了就再也不想放手了。
天那么蓝,草原那么美。
我爱的人,他走了。
这天晚上,草原起了风。
陈一航住在萨里古的毡房里,和衣靠在柱子边愣神。
萨里古在门外一块石头上坐着抽烟。
烟气飘进来,陈一航捂了捂鼻子。
“你能别抽了吗?”
“哦噫!老板失恋了,心情坏掉了呢……”
萨里古声音低沉,好像并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思。
他突然走进来,掀开墙边的板条箱子,拿出一杆猎枪!
“怎么了?有狼吗?”
陈一航接过一把枪,拉开枪栓检查,和萨里古出去,悄悄地顺着帐篷绕到后面,一边一个埋伏下来。
有人来了!
是越野车,没有开灯,也没有机器的声音,应该是新能源车,在风中悄无声息地靠近。
这一瞬间,陈一航开心地站起来,他以为是李想回来了!
“Si”萨里古给陈一航打个暗号。
陈一航立即明白了,这不是李想,而是什么不怀好意的歹人!
萨里古拿出一把信号弹枪,向着车队的上空射击,弹头带着红光飞上天空。在红光中,他看清了,那是三辆黑漆漆的越野车,是外蒙的牌照,车里的人一概蒙着脸。
信号弹一响,车队知道自己暴露,而此时距离毡房还有两百多米,他们停了下来。
然而几秒钟后,他们重新发动车子!
陈一航拉上枪栓,对着头车的底盘“砰”地一枪!
电车最不禁打,电池瞬间爆炸!
两个人从车里滚出来,立刻上了另一辆车, 调头,头也不回地跑掉!
陈一航下意识就要往外跑。
但他刚起来,后颈被萨里古按住。
“另外的眼睛,有。”
燃烧的车辆发出爆炸声,碎片四溅,火苗在风中呼呼地卷,很快烧成铁架子。
等了很久,黑暗中另一个方向有车子的光亮起,是向着远处走了。
陈一航脱力地跪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脸,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外……”萨里古的大手揉捏他的后颈:“雄鹰豹子一样的老板,你的古丽的保镖吗这些?报复你吗绑架?”
陈一航怔怔地回头,对上萨里古的眼神。
“应该……不会吧。”
牧场所在地旗里的警方调查人员天亮就来了,得出初步结论,那些是外蒙的抢劫犯。根据边境信息,他们已经越境逃跑。
陈一航多请了两个身手好的工人给萨里古,又带人巡逻了一晚。
他没有再联系李想,也没再收到任何他的信息。
陈一航把牧场的事情料理完毕,返回哈尔滨。
食堂阿姨来送饭,是两人份,却只见陈一航一个人,问他,少奶奶去哪儿了。
“他有事。”陈一航没说别的。
阿姨察言观色,看他心情不好,没再说什么,从外面抱了个纸箱子进来。
装米醋的箱子散发着酸味,陈一航闻着觉得挺香的,打开来,看见一只小猫,黑身体,白鼻梁和嘴套,白手套,白色的尾巴尖。
这就是李想当初想要的那只黑猫警长,现在看上去长大了一些,有一对绿色的眼睛。
“它不是被秃鹫吃了吗?”
“是啊,咱都以为春天生的那批小猫全被造了,没想到有个幸存者。”
前两天,工人在食堂吃饭,听到顶棚有什么东西稀里哗啦跑来跑去,以为是闹耗子,后来又听到小猫叫,便把铝扣板棚顶拆开,正好就看见一对贼亮贼亮的眼睛。
“这小家伙钻进食堂顶棚里猫着,就在屋子里吃喝拉撒,一步都不出去。那大鸟才没发现它。你说它咋这么精啊?”
陈一航把猫抱起来,检查眼睛耳朵,摸摸它的小肚子,圆鼓鼓的。
“你把自己照顾的挺好的。”
“咋办?给它找个人家?”
小猫细小的指甲抓在人的皮肤上微微刺痛,陈一航把它卷起来,抱在怀里,挠挠下巴。
小猫还是有点警惕,但是呼噜声不可自控地响起来。
“我养着。”陈一航摸摸小猫的鼻子:“以后我养你。”
李想缓缓地睁开眼睛,干渴和饥饿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是一个水泥房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窗子用砖头砌死了,缝隙填充着水泥,但有些水泥块剥落了,透出些许阳光的射线。
那时,他和池虎开着房车离开牧场,其实挺不甘心的,而且水煮羊肉没吃到,车里却全都是羊肉味道,俩人又饿又闹心,走远了些,找了个路边的小店吃饭。
这家店可真是够破的,只有一张桌子,全是灰尘。
“有羊肉做的什么东西吗?”
老板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说有,然后就转到后屋去了,过不多时,端了两碗羊汤几个烧饼。
李想和池虎沉默地吃着饭,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饭店老板出来,拿围裙擦手,举起手机给李想拍照。
“哎,你干什么呢?”
池虎去按住他。
老板吓得不行,大喊着“救命啊”、“杀人了”。
“放开他吧。”李想让池虎回来吃饭。
老板爬起来,赔着笑脸。
“你、你们长得像明星,来草原干什么的?拍照片吗?”
“我来找我媳妇儿。”李想喝掉碗里最后一口汤,干巴烧饼还剩半个,他撕吧撕吧丢进池虎的碗里。
“可是媳妇儿不要我了,把我撵走了。”
李想摸出一支烟点燃,给老板一支。
老板没抽烟,在鼻子底下嗅嗅,很珍惜地夹在耳朵上。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说不要,就是要。说让你走,就是不让你走。你该回去找他,死皮赖脸缠着,打也不走,骂也不走,她就高兴了。”
李想吐出一口烟。
“我还没那么贱。”
然而,突然,池虎栽倒下去!
李想急忙去拉他,眼前突然一黑,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被绑架到现在不知道过了几天,没有人来过,没有人勒索威胁恐吓,他就像是挂在老房子里阴干的腊肉,腊肉比他还自由些,只是上吊,他胳膊腿都被绑着,已经完全没知觉了。
池虎没有跟他在一起,不知道是被关在哪里,还是已经被杀了。
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李想一阵苦笑,我死了,可能也没有谁会在意的吧……
突然,门开了,白光刺进来,李想眼睛流泪,他还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门外是什么。
可惜,来人很快关闭了门。
是一个男人,拉了插线板进来,在墙壁上钻孔,安装一个球型监控,之后走掉,看都没看李想一眼。
房间重新回到黑暗中,监控的红光照亮附近一小片墙壁。
李想看过去。
“你好,绑架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