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吃尽苦头关关难过
因为这一次的冲动,陈一航可是吃了无尽的苦头。
当天晚上陈一航就蔫蔫的,早早入睡。
半夜李想惊醒,赶紧打开灯,看见满床都是血,一大片!
等一下,好像不是血!血的颜色没有这么浅!
陈一航l迷迷糊糊地抱着肚子,叫也叫不醒!
赶紧送急诊!
住院三天,陈一航回了家,保持卧姿,臀部抬高,每天输液补液,打针,补充激素,家庭医生24小时值班,密切观察。
陈一航本来就腰疼,仰躺着就更疼,虽然腰底下垫了软垫,也没有多少缓解,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
他每天打针,肚皮皮肤结成一个个硬硬的块,布满针眼,热敷也没什么用,一碰疼得要命。
李想真是不知道怎么道歉才好,都怪自己把持不住。
“不怪你,是我的自然法则不接受,我的身体攻击他。”
陈一航早做好了会吃很多苦的准备,也就忍着,每天喝大量的椰子汁。
但李想知道,他白天没什么的,该吃吃该喝喝,晚上偷偷地哭。
三个星期后再检查,情况转好。
已经到了六个月了,到28周是一大关,平安闯过去,就有很大希望了。
这个月,李想把设想付诸现实,他要跟陈一航结婚。
三里屯平层的影音厅里灯光大亮,电影卡座变成了会议长桌,围满了一圈西装眼镜的律师。
陈一航坐着轮椅被推进来,面前放着三摞材料,是他和李想的婚前协议、
“您好陈先生,我们是李董的代理律师团,今次前来与您沟通您二位在英国结婚注册前所需要做的一些准备动作。请您不必多虑,毕竟您也是拥有丰厚资产的人。您二位的结合,需要多重保障,不能仅仅靠一纸婚书,靠英国的法律。”
陈一航呆呆地看着他们,这一屋子的人都是他喜欢的类型,职业、精英、干练、富有智慧。但是他自己呢?他穿着松垮的家居服,皮肤暗沉,一动不能动,全身散发着他自己都不喜欢的气味。
而这些人考虑到陈一航的敏感嗅觉,一个喷香水的都没有,男士没有做头发造型,女士只是化了淡妆。
“谢谢你们这么体谅我。”陈一航只能这么说。
可是,他不想谈。
晚上,李想回来,问及结果,陈一航拉住被子盖住自己,他不想说。
“怎么了,他们吵到你了?”
李想今天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否则一定要亲自出席的。
他拿过婚前协议仔仔细细地看,没什么不妥的内容啊。
“可能有些地方他们没说清楚,哪里不妥你告诉我。”
陈一航一把掀开被子,撑着身子坐起来。
李想立马按住他。
“你躺着。”
陈一航腰酸背痛躺回去,眼泪就流了出来。
“能不能不结婚呀?”
李想愣了下。
“为什么?”
“你想要个继承人,我已经帮你实现了。至于我,我不在乎名分。”陈一航努力拉住李想的手:“真的,我不在乎你那些财产,我只想我们能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别无所求。”
然而李想并不这么看。
“那就是私生了。”
陈一航辩解:“你别说得那么难听。”
“不是吗?他跟着你的户口,你们俩跟我没关系,做手术我都没资格签字。什么我的继承人?你不要我了,我找谁哭去?”
陈一航很想说自己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但他真的没有这份心力去解释什么,他全部的精神都要用来对抗身体的不适。
“李想,你也理解理解我吧。”
三天后,梁教授仔仔细细地计算了所有数据,把陈一航从里到外检查了个遍,最终郑重地点了头。
“输液可以先停一周,让你的身体缓一缓,回家多喝豆浆和新鲜椰子汁。下个周来做ogtt和四维”
陈一航撑着李想的肩膀站起来,听说不用打针了,好开心。
“我不想回家。”
李想给他戴好口罩:“回家吧,外面不安全。”
陈一航哭起来:“家里像鱼缸。”
一个大平层,四周落地窗,确实很像鱼缸。不过,500平米的鱼缸,也可以了吧?
李想哭笑不得,看一眼梁教授。
梁教授也笑:“哄哄吧,哄哄吧,一航受苦了呢。”
走出医院的那一刻,陈一航扒在车窗上贪婪地看着街景,虽然隐痛不止,但他的两只眼睛充满对自由的渴望。
“我想去一个地方。”
他们去了清华东路。
北京城进入十月,白蜡树的树叶变成金黄色,梧桐树的树叶还绿着。
陈一航和李想手牵着手,在路上缓缓地走着,虽然什么都没说,好像能明白彼此的心。
陈一航抿着嘴笑,突然袭击,亲了李想一口。
李想搂住他的腰,不让他乱窜,隔着口罩你搁这儿亲啥呢?
“你这个学长不正经,勾引学弟。”
陈一航抱着李想,好喜欢他,可是好遗憾啊,我上学的时候怎么就不认识你呢?
“那时候,你长什么样子?”
“我长什么样儿?就现在这样儿呗,比现在嫩点儿。”
李想突然想起一张照片,拉着陈一航回到母校的博物馆,在书法厅里指着一副大字郑重给陈一航介绍,是当年李想的获奖书法作品,曹全碑,记录了一个汉代公务员跌宕起伏的一生。
一幅隶书长卷横在射灯的环绕之中,字字丰润,神采飞扬,莫名给人一种很富足自由的感觉。
陈一航抚着肚皮退后两步,认真观瞧。
“这个字儿……真字儿啊……”
其实陈一航最后那个“字儿”的发音,是东北方言,恣意张扬的意思。
但是李想没理解,单纯以为陈一航鉴赏水平有限,只是笑,抱着他,抓他的腰肉。
“我滴老婆呀,等有空,多带你去美术馆啊。”
陈一航发痒,笑着直躲。
就在此时,走来一位须发皆白的汉服老教授,看起来和李想是熟人。
“哟呵,大忙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想赶紧拉着陈一航介绍。
“这位是我的导师,我获奖的这幅作品就是他指导的。也姓陈,跟你是本家,陈院长。”
“陈院长您好。”陈一航笑着伸出了手。
他今天穿着橘红色的纸皮风衣,但他嫌热,把袖管拉上去,露出手臂白得几乎发光,肘弯静脉处有输液的於痕,白璧微瑕,令人心怜。他虽然戴着口罩,微微上挑的眼睛亮若星辰,有一种魔力,让人一看就勾魂摄魄。
陈院长颇为打量了一会儿,才跟他握了手。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
他看向李想。
“你是不是在找你那张获奖照片啊?有点褪色了,我昨天刚收起来,等过两天重新印一批。”
“是啊,我就说这里应该有张照片的。”李想笑笑:“没事没事儿,老师您最近怎么样?这算算也有两三年没见了。”
“我老了,你也成熟了不少。”陈院长拍拍李想的肩膀:“你们那批学生吵吵闹闹挺烦人的,可是你们走了,后来是一批不如一批,灵气儿也没了,要不然,你的作品怎么还能挂着?”
“别这么说,总有好的。”
李想跟陈院长聊了好久。
陈一航在旁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回去车里,陈一航默默拉上安全带,避开腹部的位置,然后就闭目养神。
李想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上学时的趣事,转头一看陈一航躺进了座椅里,敏锐地感觉到他在装睡。
“你怎么啦?我跟熟人聊天,冷落了你,不开心啦。”
陈一航睁开眼睛,看着车顶。
“他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仿佛我是一个玩物,是你李董的小情人儿。那眼神像是在说:哟,现在流行这一款啦?哟,这样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等李董玩腻了他,我就试试。”
李想差点被他气死。
“陈院长是德高望重的君子,是国内书法界的名人,他怎么会这么想?你别太敏感了。”
“你不懂,当一个人站在女人的位置,不管是他是男是女,都要被凝视。”
陈一航闭上了眼睛。
这个……李想确实是没想过。
他根本没注意到陈教授看陈一航是什么样的眼神,一个前辈打量一下后辈,也很正常的吧?
然而,他莫名地想起在英国的时候,自己受伤坐在轮椅里,领口松散,罗非盯着自己的那个眼神。
凝视,没错。
“你再说说,一航。”
陈一航不想说了,他觉得很难堪。
李想抱了抱他。
“你最近每天都在煎熬之中,很难受。我想着商量结婚的事能让你开心一点,没想到,你更不开心了。咱们还有很多难关要过,不能不沟通啊。”
这一瞬间,陈一航心中有点疼,他在想,李想真是太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他如果不找自己这样一个糟糕的伴侣,绝对不用操这么多的心。
“我……”陈一航坐正了身子,低着头,看着自己如今的身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忽然觉得我们差距好大。”
那些精英律师说的话,陈一航听不懂。而他们非常体贴,变换很多种说辞,一样一样地试,无限的耐心。如果陈一航听懂了某一种解释,他们就会非常高兴,都松一口气。精英律师变成了幼儿教师了。他们互相之间交流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今天的会议注定很漫长。
“李想,你是好人,你的身边也都是好人,没有人为难我。陈院长……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这算什么?在你不擅长的领域你有不懂的,这不是正常的吗?你的那些种植养殖的术语我也听不懂啊。
李想觉得陈一航的话没说透,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你继续说吧。”
陈一航的头发很长了,精心修剪过,留成娃娃头,分开一半头发在脑后松松散散扎一下,额前有几缕发丝软软的落在鼻梁上,眼神乖乖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他把一缕碎发挽到耳后,让李想看自己的脸。
“你觉得我好看吗?”
“好漂亮。”李想毫不犹豫回答。
陈一航却寂寥一笑。
“我现在好看,是大剂量激素的作用。等几个月后,激素水平消退,我就会变得非常难看。到时候身体机能也会衰退,我找你睡你也不想睡我了。我的脾气会变得非常古怪,疑神疑鬼,歇斯底里,这些我无法预料,真的发生了我也不能控制。而你,你还能继续忍着我吗?”
李想笑起来。
“合着你以为你现在脾气好啊?”
陈一航忽然瞪住他。
李想抱抱他,一下咬住他的耳朵!
陈一航疼得叫出声来!
“你干什么?”
“惩罚你一下!”李想在有齿痕的耳垂上补上两个亲亲。
他抱着陈一航,轻轻摩挲。
“你比我还大一岁呢,能不能稳重点?既然决定要他,我们就排除万难,当时咱俩是发过誓的,起手无悔,不要再想如果当初的话。你的身体肯定会发生变化,这也是不能逃避的。但那又怎样呢?我受伤回来的时候,丑得我自己都没法面对我自己,你也没有嫌弃过我呀。”
陈一航心里好受了点,可还是很失落。
“那不一样。我只是一个乡村小老板,与你实在没法相比。就像是一个小卖部,两台冰箱,一排货架,就能开业。而你呢,是崇光百货,是新光天地,是SKp。”
李想笑了起来。
“新光天地就是SKp啊。”
陈一航一下板住脸。
李想抱着他晃晃。
“好了,别难受了,那老头儿对你不正经,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年年都给他捐款,今年就没有了,让他哭去吧。”
“哎你别……”
陈一航主要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想说,他觉得,他其实想成为李想势均力敌的爱人,而不是一个养在房里的小情人。
“有什么重要的场合,需要你携伴侣出席的,你带着我吗?我什么都不懂,而且,我又是这个样子,很奇怪的。到时候人们会议论你的。而且,你也需要一位体面的夫人帮你打理产业,维护各种关系,这些都是我做不到的。如果你是单身,你拥有李公子,这完全没问题。但如果你已婚,夫人拿不出手,人们会笑话你的。”
李想简直想笑。
“从来都是我笑别人,谁有资格笑话我?他们爱笑就笑,娱乐产业我没有投资,也算我贡献一份力量了。”
陈一航瘪着嘴,抬眼看着李想,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
“我替你不值,你本应该拥有更好的。”
这一瞬间,李想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
“在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也替你不值,我也觉得我抢走了你本可以拥有的好姻缘。但我后来不那么觉得了,你就是我的,再好的人也别想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