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在沈无舟听来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78岁、83岁和92岁？
这他倒知道，他的爷爷是78岁死亡，拉扯他长大的奶奶则活到了83岁。
至于怎么死的，沈无舟自己也不知道。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爷爷已经只剩下一只小盒子了。
阿方还在前台絮絮叨叨。
“我必须要回去。”他说，“我父母情况比较特殊，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再过三天，就是他们的生日了。我必须得陪着……”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们都知道的。”
“我懂，”和尚说，“熬过生日，如果没事就好了。”
主任看看沈无舟，又看看林识渺。
见两人都没有什么开口的打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劝了。
“你叫阿方是吧？”
“我说句实话，无论是78岁也好，83岁也好，这两个生日你都是见不到他们人的。”
“这个也是定律对吧？从你小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每家每户的老人都是这样。”
沈无舟愣了一下，一个想法倏地跳出来。
不对。
不对！
他的爷爷和奶奶，就不是这样的！
他记得很清楚，他爷爷78岁生日那天，分明是和全家人待在一起的。
倒是他的母亲当晚失踪，没有再回来过。
所有人都以为爷爷可以挺过78岁，但是生日的第二天，他却莫名其妙地在外出时死亡。
沈无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爷爷已经被装在一只小小的盒子里了。
主任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
“…你看啊，生日当天嘛，挺过去就挺过去了，没挺过去就没有。”
“你何必非要赶在现在回去，又很危险，完全没有必要的。说不定啊，还会让你的父母陷入危险。”
沈无舟越听，越觉得不对！
因为，不只是他爷爷，把他拉扯大的奶奶也是一样。
爷爷死后的两年，就是奶奶的78岁生日。
而奶奶的生日，也是和他一起过的！
他印象很深刻，因为生日当天，他的父亲没有回来。
奶奶下了一碗面要先吃，当时只有14岁的沈无舟却因为父亲迟迟未归而感到不安。
回忆勾起了沈无舟心中极度的恐惧。
他还记得爷爷78岁的第二天，母亲失踪和爷爷死亡的噩耗同时传来的窒闷感和抽空感。
而奶奶生日的第二天没事，但是父母身上的悲剧果然又再次重演。
往后的一天又一天，他的父亲都再也没回来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主任会说“生日那天都见不到人”这句话？
如果主任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他记忆里的情况会那么特殊？
而且，如果一切以他看到的为准，如果世界都是假的，那么死去的人呢？
那些死去的人去哪里了？
还有……
沈无舟的心脏跳得厉害，他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紧张感把他包裹住了，就好像这一呼吸间产生的想法会拽着他步入深渊。
阿方的说辞，和他大脑里的认知是吻合的，即人会在78岁、83岁和92岁这三个年纪死亡。
他的父母失踪全部失踪后，奶奶的说法却是：“你妈妈死了，你爸爸一定还活着。”
沈无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笃定。
如果按年龄算的话，沈无舟的父母都还远没有到78岁。
他们的区别，只是妈妈先失踪、爸爸后失踪而已。
但是，为什么奶奶那么笃定地说“妈妈死，爸爸活”？
如果阿方的说法是正确的，如果他大脑的认知是正确的，为什么妈妈会在离78岁还有很远的年纪就死了？
这正常吗？
沈无舟努力地回忆细节，却发现很多地方模模糊糊的，并不清楚。
他只记得两人是失踪了，当时身边的所有人，包括爷爷和奶奶，都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没有人报案，也没有人处理。
甚至，沈无舟自己的反应也差不多——
即便他清晰地记得当时巨大的恐惧和不安全感，他也没有想过去寻求外面的帮助。
这种感觉很奇怪。
就好像，当时的他，根本就没有产生这种想法的能力！
到底怎么回事？
他听到主任给自己的长篇大论收了尾。
“……阿方啊，你还是别回去了吧。我们齐心协力，先试着向外界求助，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休息休息再说。”
沈无舟想了想，给林识渺发了信息。
“你的爷爷奶奶还健在吗？你有陪他们过过78岁或者之后的生日吗？”
林识渺回得很快。
“没有。他们都是78岁死的，我爷爷生日那天给我奶奶打过一个电话。”
沈无舟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眉头紧锁，表情很严肃。
“我没听到内容。我奶奶，从那次之后性情大变。”
“就是原本很活泼的人，变得完全不愿意和人说话了。”
这很明显是不对头的。
沈无舟想要再多问两句，可是阿方的后半截回复吸引了他。
“……主要是父母给我发信息了。我也不能不回去，而且说实话。”
阿方的声音有些沉闷和痛苦。
“我也想去看看他们。虽然78岁生日，我没有办法作陪，但是至少过生日之前，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是平安的。”
主任说不出话了，车上一片静默。
“……爸爸妈妈嘛。”阿方闷闷地说，“我爸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不知道他们看到直播没有，要是看到了，得多担心啊。”
沈无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心里一阵钝痛。
林识渺发来了几条新信息。
“你这么一提，我仔细一想，觉得是真的奇怪。”
“我奶奶从那以后看见什么都怕，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是做数独题。越往后越如此。”
“再后来，她就去世了。”
一时间，沈无舟的脑子有点发懵。
其实，林识渺奶奶的经历和他的经历，是有共同之处的。
他在自己爷爷奶奶生日的当天见过他们。
而林识渺的奶奶，同样在丈夫78岁生日当天联系过丈夫。
只不过，林识渺的奶奶，很有可能知道了丈夫透露出来的一些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信息。
会是什么？
和数独题，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普通人，可能会在无聊到极致、又没有其他娱乐项的时候做数独题。
或者，也可能在数独题对他很重要的情况下做数独题。
要么，也可能是心理上受了刺激，生病了，会通过某种行为去弥补创伤，或者一直重复某一阶段的行为。
这些都有可能是背后的原因。
怎么能确定是哪种呢？
阿方的声音传进沈无舟的耳朵：“他们其实很体谅小孩的。”
“我还有个弟弟，我弟弟忙，在外地成家了。他们就特地嘱咐了不要他回来。”
“他们刚刚给我发信息了。他们说，实在不放心我，让我一定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