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早朝。
但皇上很早就起了,并且宣了贤妃和九皇子过来陪他用早膳。
怀福带着宫人谨慎伺候着。
却忽然听皇帝说道:“把那道金丝蜜枣,给小九儿拿过来。”
怀福愣了下,这是今儿一早才到的进贡物品,皇上竟就赏赐给九皇子了。
怀福亲自把金丝蜜枣端上来,这才注意到,九皇子腰间还佩戴着螭纹玉佩,心头又是一惊。
若不是皇帝亲自赏赐,哪个皇子胆敢佩戴这样的玉佩?
而且九皇子所戴的螭纹玉佩,用的还是储君才能用的白玉籽料。
用过早膳,皇帝还询问了九皇子最近功课如何,同时还夸赞了他小小年纪,写出来的《治国策》很不错。
贤妃在一旁笑着,“孩童妄言罢了,皇上莫要夸他,要把他夸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皇帝大笑:“小九儿是朕与爱妃的皇子,必定是天之骄子,配得上朕的夸赞。”
就在这时,外头的崔绍来报,“皇上,瑄王殿下与樊铁山,将靖王殿下押入宫了,说是在靖王府搜查到靖王殿下造反的证据,要呈给皇上过目,请皇上定夺!”
皇帝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脸色很是冰冷,但不见意外之色。
他净了手,让怀福擦干净手上水渍,便要带九皇子一道前往紫宸殿。
贤妃连忙阻止:“皇上,小九儿年纪尚小,恐怕不适合去往紫宸殿。”
皇帝摆摆手:“朕说可以,他就可以!”
紫宸殿。
皇帝带着九皇子抵达之后,众人迅速跪下:“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帝坐在高位之上,叫人给九皇子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他的视线这才往下扫,把所有人都扫了一遍。
视线落到樊铁山身上之后,皇帝蹙眉:“樊铁山,你的手臂怎么回事?”
痛失手臂固然心痛,但是皇帝问起,樊铁山又觉得很爽,他被皇上关心了。
他付出一条手臂就能为皇帝除掉心腹大患,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他上前跪下回话:“卑职奉皇上之命搜查靖王府,岂料赃物上有毒,卑职不防,手掌中毒,只得将手臂砍掉,以保住性命!”
皇帝脸色不悦:“什么赃物,竟有此等厉害之毒?”
云洵看了云濯一眼,上前道:“父皇,儿臣与樊大人在靖王府,搜查到无数金银珠宝,那些金银珠宝就藏在后厨的米缸里,但靖王兄说,说……”
皇帝声音沉沉:“说什么!”
云洵道:“靖王兄并不承认那些是他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用以收买人心、豢养私兵、试图造反的,而是他从沈皇后和定王处搜回来的,只是暂时不能上报父皇,上交国库而已!”
云濯顿时朝云洵看去。
云洵不闪不避,回视他的目光。
云濯冷笑,先前他和叶青雪还在想着,瑄王这次杀死沈皇后,很明显是在截取功劳,也许是巧合?
但现在看来,不是巧合。
是云洵蓄谋已久!
云洵以为,得了铁盒子,就能置他于死地,所以现在不装了,直接露出真面目来了。
云濯道:“父皇,儿臣一早就怀疑沈皇后与定王有谋反之心,才提前搜罗证据,可惜儿臣尚未来得及把证据呈给父皇,就被洪流卷走。
“事后又被认定是‘私自调兵’,儿臣身受重伤,且被禁足王府,的确尚未来得及将那些金银珠宝呈交父皇!
“父皇应该是知道的!”
这个说法确实让人无可反驳。
云洵也不打算反驳。
他叫手底下的人,将铁盒子呈上来:“好,就算金银珠宝是沈皇后和定王搜刮而来的,那这铁盒子里的东西,靖王兄如何解释?”
昨儿一早,逼宫事件结束之后,他回到瑄王府,和纪明薇见了一面。
纪明薇和他商谈,既然皇帝给云濯定下“私自调兵”的罪名,若能趁机坐实云濯“造反”的罪名,就可直接除掉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于是他觉也没睡,就又请求入宫,面见皇帝。
他和皇帝说,云濯私自调兵固然不对,但完全是为了救驾,且云濯救驾有功,不该如此对待他,否则臣民要心寒。
只需要派人去搜查靖王府,确定云濯没有造反的心思,此事就算了。
是的,昨儿一早在和皇帝的谈话中,在为云濯“求情”的过程中,他说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造反”!
皇帝没有立即表态,只让他出宫去,云洵没有逗留,便出宫了。
昨天晚上,皇帝就传召他入宫,让他和樊铁山带着人手搜查靖王府。
他一早就知晓这铁盒子的存在,不用拆开看,也知晓里面肯定是云濯与秦天瑞通信,想要造反的消息。
甚至还有云濯和天鹰圣国通信,勾结敌国的消息。
——也许这些书信都是伪造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它们存在于这个铁盒子里,与云濯“私自调兵”的事情吻合,就足够了。
云濯眼眸危险地眯起:“这的确是我靖王府的东西,但不是你能质问的!我劝你适可而止!”
又是这种着急的表情!云洵心想,云濯肯定也知晓这铁盒子里的东西对他很不利,所以才时时刻刻想要夺回去吧!
“靖王兄,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并不是臣弟想要适可而止就适可而止的,还要看在场众人,以及父皇是否答应!”
云洵从属下手中拿过铁盒子,往前走去,双手朝皇帝呈上。
“皇兄!”殿外忽然传来豫王爷的声音:“皇兄啊,纵然靖王私自调兵有错,但他救驾有功,怎么可能造反呢?”
皇帝皱眉,对他的忽然出现很是不悦:“你来干什么!”
豫王回答:“臣弟听闻,靖王受伤严重,尚未恢复,又被押入宫中,实在担忧他的身体,所以来看看。”
总不能说是叶青雪请他速速入宫的吧!
皇帝沉声:“一边看着去吧,他是否造反,叫人打开这铁盒子便可知晓!”
皇帝命令崔绍上前,打开铁盒子,铁盒子有机关,难以打开,崔绍便将其放在地板上,准备用长剑将其劈开。
云濯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喊道:“父皇,万万不可!!”
皇帝看向他,眼神里只剩下冷漠。
樊铁山道:“怎么,靖王爷现在知道害怕了?既然害怕了,还不如从实招来!皇上素来仁慈,说不定会对王爷从轻发落!”
云濯额头汗水涔涔,脸色苍白,他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愿意一力承担私自调兵的罪名,但是还请父皇,莫要打开这铁盒子,一旦打开,事情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云洵心中冷笑:「他以为他还是曾经的太子,父皇为了江山稳固、社稷不动摇,在他如此求情的情况下,就可以不打开这铁盒子吗?分不清局势!」
樊铁山心想:「好,高傲硬气的靖王殿下,终于也知晓求饶了!我失去一条臂膀,总算可以立下大功!」
怀福闭了闭眼睛:「皇上已经有了新的储君人选,他大概不需要转圜的余地了,靖王殿下求情求错了。」
豫王则再次求情:“皇兄,您到底在怀疑什么?您当真怀疑靖王造反吗?这盒子一打开,你们的父子情再也回不来了啊!”
皇帝大力挥手:“来人,摁住豫王和靖王,谁再求情,直接拖出去处死。崔绍,将铁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侍卫冲进来,把豫王和靖王摁得跪在地上。
啪嗒!
崔绍的剑打开了铁盒子,里面的书信与信物都露了出来。
外头又传来声音:“皇上,宁丞相来了。”
皇帝:“丞相来得正好,把铁盒子里的东西交给他,让他把里面的书信,读给大家听听。”
宁鸿羲进入紫宸殿,那铁盒子里的书信,便被崔绍交给他。
宁鸿羲是云濯的亲舅舅,云濯被废黜之前,他们丞相府和东宫关系很好。
宁鸿羲也是一心教导云濯这个太子。
但是宁鸿羲是绝对忠诚于皇帝的,他此时入宫也是皇帝提前传召的,为的就是让他这个亲舅舅,把云濯造反的书信读出来,叫在场的人全部听到。
如此就无人怀疑,云濯造反是被污蔑的。
宁鸿羲也知晓自己的任务。
但是当他看到书信上的内容时,整个人大吃一惊,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
他的视线在书信上,和铁盒子里来回逡巡,好几次了,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眼前所看见的东西。
和他一样震惊的,还有崔绍。
皇帝看到他们二人如此,怒火攻心,以为他们二人想要包庇云濯,当下怒喝:“宁鸿羲,念!”
宁鸿羲拿着书信的手都在颤抖:“皇上,这……”
樊铁山道:“宁丞相,我们都知道靖王爷是你的外甥,但是别忘记了,你效忠的是大周皇朝,不是靖王殿下,事到如今,你难道要护靖王爷,让整个丞相府给他陪葬吗?”
宁鸿羲脸色苍白,嗫嚅着嘴唇,急急看向皇帝。
皇帝已是忍无可忍,带着沉沉杀气,再次开口:“念!别让朕说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