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瞳孔颜色怎么回事？”牧青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心思细腻，同样发现了龙宫盏的异常。
龙宫盏环顾四周车水马龙的盛景，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缓缓向牧青瞳走去。玄潭牧脸色一变，手掌握上了南冥古槊的枪柄。
“你你你你......你是谁？”牧青瞳吓得连连后退。
“终于......没有人能阻止我了。”龙宫盏的笑容中尽是寒意。他摩拳擦掌，一步一步逼近，牧青瞳怀中的小幻兽不明所以，睁着大眼睛歪头望着哆嗦的牧青瞳。
“真爱演。”帝江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龙宫盏收住煞气，伸出手一弹牧青瞳的脑壳，速度之快连玄潭牧都来不及反应。小幻兽扑到龙宫盏的肩膀上，蹭着他的脸。
“嗷！”牧青瞳吃痛，抱着头瞪着龙宫盏，“你干嘛！”
“我没事。”龙宫盏挠着小幻兽的肚皮，“至少目前不会有事。”
小幻兽鸭梨闹腾了一会，还是乖乖钻入了帝江曦的怀中。
“有你这么吓唬人的吗？”玄潭牧没好气地道，“差一点我本命宝器都抽出来了。”
“没想到我们的皇子殿下，都能被骗到啊。”北潇故作惊讶的语气，“好单纯，好可爱。”
众人捧腹，一路边赏边玩，穿过长偃千百坊场。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他们终于可以抛却忧虑，直到尽兴。
“千万年以后，这里的街道上，会是我们曾经相互追逐的身影吧。”帝江曦踩着咯吱作响的青石板，龙宫盏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摔倒。
“不。”龙宫盏轻声道，“千万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
他话里的忧伤，让伙伴们都怔住了。如今的龙宫盏身上，仍有残留的神性，或许他真的能够预见到历史的细小改变，并为之黯然神伤。
他拯救了所有人的前世今生，拯救了整整千万年的历史，唯独他自己的存在，变成了那个充满风险的未知数。
“该去见东王殿下了。”帝江曦捏了捏他的手掌。
......
后半夜的皇城依然灯火通明，乐正峥与杜玄奂正在议事。
“在假死的那几年里，真龙在中土的中央，开辟了一片巨大的恒静空间，储存圣战中逝者的记忆。”乐正峥道，“我打算将四大莽荒圣者的魂核封印于斯，并修建一座雄城定作新都。”
“不知这新都之名，陛下可有斟酌？”杜玄奂道。
“‘春门’。春日之春，门扉之门，春门。”乐正峥提笔在竹简上书写。
“南荒寒冬已过，人世由此迈入春之门扉。”杜玄奂用扇骨敲敲桌面，“这会是一个千古名都的名字啊。”
“坐镇于中土之心，背负起绵延至久远未来的使命，坚守我们得之不易的一切，哪怕历史被人曲解，春风不度此门。”乐正峥掷笔于案，“我还要在这座城中建立书院，为帝国系统培养未来的人才。”
这是他多年以前就有的筹划，只不过被莽荒浩劫所中断。在圣战中，他们损失了太多优秀的年轻血液，未来若只靠师徒制与家族培养，帝国很快就会被宗门世界甩开。
“从前您建立书院的提案，先帝也同我提起过。”杜玄奂道，“不过先帝想把这件事留给您来做。”
无论是考虑到学院的人族正统，还是帮助乐正峥收拢人心，这都是令狐化龙留下的一步好棋。
商议间，侍卫禀报了龙宫盏与帝江曦的到来。杜玄奂出殿，与两人打了个照面。
“杜院长。”龙宫盏向他问好。
“希望犹存，但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对二人说。
乐正峥按着重华剑的剑柄，偌大的宝殿中只燃着一盏孤灯。
“一切如旧即可。”他示意龙宫盏、帝江曦不必因身份的改变而拘谨，在桌案对面坐下，享用沏好的茶。
“我接受帝国对我的任何安排。”龙宫盏道。
行藏在我，神性犹存，龙宫盏此时的心如止水，值得天下英雄刮目相看。在乐正峥眼中，龙宫盏的身影与真龙渐渐重合——他们都是如此地安而不乱，静而不争。
“这一路上风言风语，让你或多或少，都有些寒心了吧。”乐正峥叹了一口气，“但龙宫盏，你要知道，无论是先帝还是我，都从没有将你视作工具或弃子。”
听乐正峥所言，令狐化龙应该是留下了法子。
“愿闻其详。”龙宫盏道。
“你所修之功法，极其特殊。先帝说它是一部超然之法，比永偃神京都要更加古老。”乐正峥从身后取出一部卷轴，“你那功法，应该不仅能修真气，亦能修万古以来任何形式的天地之气。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荒气。”
当初龙宫盏未接荒种，无意间靠着混沌经的力量实现了转化，便成功讨伐了荒兽酸与。混沌经的神奥超然，就连身为天帝的令狐化龙都称奇。
“修炼荒气，确是一条出路。”龙宫盏道，“将大荒神力化为己用，它自然就不会影响我的心智。”
荒天像的存在，证明他确实能与荒之力量共存。其实在击杀酸与、讨伐九尾时，他就已经在荒气修炼的路途上走了一段距离。然而若要继续在此道之上修炼，以求掌控大荒神力，他就需要更多的荒气、更多的时间。
“如今只有那百万荒山，弥漫着旧南荒大陆的荒气，那里几乎是生命禁区，没有人可以靠近。”帝江曦道。
中土与北古月洲，往来只能从海路绕行。闯入百万荒山者，无一例外都被高浓度的荒气吞噬，有进无出。
“且看这个。”乐正峥在桌上铺开卷轴。那卷轴之上，绘着一座巨陵的布局图。
“这座巨陵由先帝，命名为‘永劫陵’，修筑在百万荒山的中心。有荒纪院十万余种符箓咒刻组成阵法，为陵寝主人过滤、提纯斑杂的荒气。它的存在，是只有我们在场三人知道的秘辛。”
这恢宏的永劫陵，让龙宫盏与帝江曦都感到震撼。谁能深入百万荒山的中心，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乐正峥道，“是那些荒猎，你曾经的战友。仅剩的荒猎们自愿进入百万荒山之心，为你修建了这座永劫陵，以他们对荒气的抗性，最终也没有人活着走出来。”
那些荒猎，用生命为龙宫盏搭建了涅盘之台。最后的江湖情义，献给最后的山盟之枭，这份悲壮的恩情，让道心已失的龙宫盏，都莫名湿了眼眶。
“这座陵寝不为墓葬，而为重生。它是帝国对你的报答，比起你为大家所做的一切，只能说微不足道。”乐正峥道，“剩下的，还要交给时间。”
“时间......要多少？”帝江曦放下茶盏。见到沉默的龙宫盏，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登神之梦，一千万年。”乐正峥低下头去，“他要在永劫陵中沉睡一千万年，收归举世的荒气，得到与大荒神力相配的位格。”
龙宫盏将不再触碰帝玺，而是通过沉睡，去往一千万年后的世界。他坠下来时的舟，落入时间的长河，一千万年后不会有奕离，也不会有天城，只有从上游漂流而下的残照，演绎已被覆写的因果。
“无非是用另一种方式，度过帝玺带你们跨越的岁月而已。”龙宫盏握住帝江曦的手，“一千万年后，我还在那里，哪也不去，就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