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杨真真早知道了杨家人的打算，现在听身边有人换着花样的给自己洗脑，她说不定还真的生出自己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罪恶感来。
毕竟这个时候的家长，养了孩子都是冲着养老送终去的。
从小到大孩子们都被灌输这样的思想。
“姑婆，我还是个孩子啊！我现在吃住都在外婆家，连自己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您跟我说这些干啥？”
“我这次回来正好问问我爸，他跟我妈离了婚可不能不养我啊，我去年的口粮是我妈出的，今年的可怎么办？”
那个率先开口的姑婆人傻了。
这小丫头怎么不按说好的来呢？
她都把她爸的处境说得那么可怜了，她不应该痛哭流涕表示心疼，主动要求回来照顾她爸吗？
她就不怕人说不孝顺吗？
“真真，女孩子家家的，名声可重要！要是都说你不孝顺，将来的亲事可怎么办呢？”
老姑婆想了想才拿出了杀手锏。
女孩子谁不想嫁个好人家？这小丫头这下应该怕了吧？
“大家伙儿都来听听啊！看看杨家人说的是啥话，干的是啥事！”
杨真真一个小姑娘，从来还没人在她的面前谈及婚嫁，正不知所措之时，她二舅舅的声音在身后适时的响起来了。
“我大姐被他们一家搓磨，性命都差点不保，母女俩这才被我们接回家去。”
“现在孩子都是我们家在养着，他们分文不出，一粒米都不给，现在还好意思把照顾瘫子的事情丢给一个孩子！”
“说事就说事，你这是哪来的老虔婆，竟然对一个孩子说嫁不出去这种话，还是人吗？”
张代富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在杨家逼窄的房子里回响，确保清晰无误的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
这时候哪怕是城里，火葬还没有普及。
杨婆子没了，杨家人就在家属院的空地上支了个棚子停放灵柩，也招待吊唁的客人。
但外面实在太冷了，宾客们还是都选择尽量挤在杨家屋子里。
再加上大过年的无事可做，左邻右舍的也都过来陪着唠嗑。
张代富这话一出，众人齐齐惊叹。
刚才杨家的姑婆对杨真真说话时，其实并没有背着人。
说的也是人之常情，就算听到了的也没往心里去。
但杨家的情况到底是不一样的，经过张代富这么一解读，全都拿异样的目光去看那个姑婆。
这婆子的嘴怎么这么碎？管闲事都闲到别人家里来了！
邻居们谁不知道杨真真母女在杨家时过的是啥日子。
想不到她跟她娘都净身出户了，现在杨老二没人照顾，他们还把主意打到杨真真的身上！
从不管孩子，不养孩子，要人使的时候终于知道自己还是个孩子了？
特别是被张代富召集过来看热闹的外面的人，全都平等的鄙夷看着屋里所有的人。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哪些是杨家人，但他们的亲戚都能做出道德绑架一个小女孩的事，料定跟他们关系近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看热闹的邻居们一见是张秋芳娘家来人了，赶紧起身。
立马划清界线。
被旁人误会最多收获一个鄙夷的目光，但要是被老张家的人误会了，说不定吃记闷棍都有可能！
上回他们家来人给张秋芳撑腰的架势众人可都还记忆犹新。
杨家被砸成了废墟，他们家也就是在那天之后分崩离析的！
得罪不起的狠人啊！
“真真她舅，这话你就说过了啊。”
杨大嫂见到杨真真才放下的心又猛地吊了起来。
她推了推自家男人，可他却仿佛啥也没听到似的装鹌鹑。
杨大嫂又看了看老三两口子，全都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急了。
“不管怎么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真真始终是我们家老二的骨血。”
“她爸有难处，她做女儿的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杨大嫂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孝道是于国人来说，一直都是伦理的基本盘。
哪怕已经是新社会了，但各种审核中，孝顺仍是多项指标中必不可少的选项之一。
杨家人就是料定了这点，才打定主意，只要把杨真真喊回来，就由不得她不乖乖就范了。
只是杨大嫂没料到跟杨真真一起回来的，还有老张家的人。
上回老张家的人来闹场，她可是全程亲眼目睹。
那回都被吓出阴影来了，看到人本能的缩脖子害怕。
不过她扫视了一下，见跟过来的只有一个，而且还是面相最随和最没有攻击力的那一个，她这才麻着胆子做了出头鸟。
没办法啊，谁让她儿子的亲事到了关键时候呢！
“怎么就轮到她一个还没成人的小姑娘了呢？杨老二家里的亲人是死绝了吗？不还有你们这些兄弟？”
有看热闹又爱仗义执言的立马出来打抱不平。
“被逼走的儿媳妇，不要的孙女，现在没人照顾了，终于想起人家母女来了？”
“但凡给孩子抚养费了也还说得过去，这一分钱不给，一粒米不给的，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来的？”
“是啊是啊，这回杨家人是过分了些，不应该算计一个小孩子。”
左右邻居被张代富以及家属院外面的人盯着，也只得点头附和。
只是，她们这些人也就帮着打打嘴炮而已，不痛不痒的，要真是杨家人铁了心这么干，老张家就来一个舅舅，恐怕是行不通。
一群人正就杨老二的照顾问题议论纷纷的时候，杨家门口又来人了。
纺织厂的、街道的，全都是负责人！
特别是纺织厂的孙厂长，扬起一张泛红的脸，目光严肃的在屋里所有杨家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他是从饭桌上被人直接拉过来的，倒好的酒都没喝完呢！
直接就被人给拉出来了。
大过年难得吃顿好的，跟知己聚个餐，谁知道还要给厂里的职工主持公道。
而且还是厂里的大麻烦杨家。
任谁这时候还要处理这些烦心事，都高兴不起来。
“怎么说，听说你们要把人家的孩子扣下来？”
他这话是直接冲杨大哥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