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生和余渡站在警局台阶上，朝阳逐渐泛白，将两人的影子投落在地上，拉得许长。
“谢大总裁有什么指示就快点说，别耽误我回去补觉。”余渡靠着警局门庭前的廊柱上打了个呵欠，语调懒懒的。
谢宴生目光一直落在车里。
沈愿正趴在后座窗户上，探出脑袋望着这边。
“多谢。”他说。
“什么？”余渡侧耳，手指在耳边拢成喇叭状，“谢总声音这么小，是昨晚没睡好？还是没吃早饭？”
谢宴生低笑，突然转身直面余渡，一字一顿，“我说，多谢余警官，照！顾！我！太！太！”
最后五个字咬得很慢，像在宣示主权般掷地有声。
余渡也毫不退让地纠正，“我照顾的是沈愿，不是你的太太。”
谢宴生不想在这种既定事实上争论，他是诚心感谢余渡对沈愿的照顾和帮助，虽然对方并不想领情。
“走了。”谢宴生淡淡留下两字，长腿一迈，拾级而下，走向他念了一整晚的人。
沈愿看谢宴生下楼，紧绷的背脊才松懈下来。
见余渡在朝自己挥手，她抬臂准备回应，指尖刚伸出车窗，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稳稳扣住。
谢宴生高大冷峻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挡住她全部视线，她只看得见男人衬衫上的纽扣。
沈愿抬头看他，两人无声对视一眼，她慢慢抽出手，从里面推开车门，挪位置到另一侧，“上来吧。”
谢宴生坐上车，问她，“直接回家？”
沈愿心跳漏了一拍。
她不能回家，至少现在不能。
微型录像机还藏在谢宴生办公室的龙血树盆栽里，必须尽快将它拿出来。刚才张特助说谢宴生给盆栽浇了水，万一打湿损坏了，维修起来很麻烦。
“我想先回公司一趟。”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上次走得匆忙，有件东西忘在你的休息室了。”
谢宴生侧目看她，眸色渐暗，“什么东西，我让他们送回家里去。”
沈愿拢了拢头发，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很私密的东西，还是我自己去拿吧。”
车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一刹间，谢宴生仿佛明白了什么般，眉心剧烈颤抖两下，目光缓缓扫过沈愿低垂的侧脸，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薄唇微启，最终也只发出一个简短的、带着颤意的，“好”。
沈愿暗自松口气。
汽车缓缓驶入宽阔的马路。
车厢内冷气开的很足，四肢每个关节都被冰凉浸透，沈愿下意识去看谢宴生，想问他冷不冷，男人不知何时仰靠在真皮座椅上睡着了。
窗外日光正盛，街旁绿化带的银杏树枝繁叶茂，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记忆突然回到年前去祭拜父亲那天。
她找不到回家的车。
他手撑黑伞，踏雪而来，载她一程。
从寒冬到酷夏，明明只有短暂的7个月，沈愿却觉得经历了大半生。
“太太，我们到公司楼下了。”张特助轻声提醒，声音带着倦意。
“我自己上去就行了。”沈愿压低声音，“别打扰他休息。”
张特助点头。
沈愿推开车门，夏季的热风立刻灌了进来。
许是温度差异太大，令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见谢宴生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才轻轻关上车门，转身走向写字楼。
在沈愿离开的瞬间，车里的男人就已经睁开了眼。
谢宴生深邃幽沉的目光穿过车窗，紧锁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突然发现她比记忆中清瘦许多。
“谢总要一起上去吗？”张特助小心翼翼地问。
谢宴生没有回答，等沈愿进了旋转门，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抬手将手贴在沈愿坐过的位置。
“不必了，让她自己去处理吧。”他用掌心感受她留下的余温。
张特助想到刚才沈愿冷淡的反应，犹豫了一下，“可是太太她……”
“她只是回去拿东西。”谢宴生厉声打断，吓得张特助和司机背脊一僵。
他沉默一瞬，又温声开口，“从今天开始，不用去春江了。”
张特助会意，联系章管家通知了这件事。
顾老爷子昨天下午在医院苏醒后，连夜被送回了北城，清园目前没有外人居住。
……
上午8点半，集团职员陆续到岗。
沈愿有进入高层办公区的权限，一路自然畅通无阻。
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熟悉的木质冷香气息扑面而来，沈愿环顾一周，室内陈设和她前天离开时别无二致。
监控已经打开，想不引起怀疑的拿走录像机并不容易。
但沈愿眼下实在没心力再去精心筹谋做戏，回休息室拿了之前故意留下的私人物品，便返回办公室龙血树下，背对监控，借着扯叶子的动作，取出埋在树根分叉位置的录像机。
回到车内，谢宴生还在熟睡。
沈愿没有叫醒他。
顺利拿到录像机让她悬了一晚上的心稍微踏实了些，身体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困意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意识昏沉间，沈愿觉得今天回春江的路程似乎格外漫长。
她努力睁开眼，车窗外光阴婆娑，一派盎然绿意。
春江在市中心，根本没有这样丰茂的植被。
迷蒙的意识陡然清醒，沈愿睁开眼，尚未辨清周遭环境，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畔缓缓响起。
“谢太太，我们回清园了。”